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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丐帮帮主殷天笑方才四十岁余,并不是什么“老人家”,只是宇文觉惯常这样叫罢了。

那些人听完宇文觉的长篇大论,顿时议论纷纷,此时闹出的动静不小,桥寨其实驻扎有流民的大部队,总共有四千余人,其余几路均在杨寺和夏庄。杨寺基本已经被攻下,夏庄难克,那两路皆已经退守杨寺不出,杨寺还有两千多人,但大军总帅就在桥寨,在刚才的纷乱之中,他已经被惊动,就在人群之中。

流民帅名字叫做宋斤,原先便是张成之副将,张成带领岁城关流民转入丐帮后,宋斤亦是岁城一带的丐帮首领,在帮内领七袋职衔,统筹岁城丐帮事务。

宋斤听完宇文觉的话,上前问道:“既是如此,那这小道士我们可以不杀,只是他已是奄奄一息,挺不过今明,他也是咎由自取,就不能怪我们岁城弟子了。另外,不知小兄弟专程来此,又是所为何事呢?不会是专程来救这小道士的吧?”

宋斤说完,周边那些人不禁哈哈大笑,宇文觉上前说道:“我专程来此,自然是有要事,既然你们有主事的,我们是不是该到屋内谈?这里人多嘴杂,当众宣告出来,怕是也不好吧。”

宋斤了然,做了个请的姿势,要带宇文觉进县城内聊,并命令手下将这里的残局收拾干净。宇文觉看了奄奄一息的林长寻一眼,将之前丢在他身上的残玉捡了前来。

这玉是他少年时父亲赠予他和他妹妹的,自然不是什么帮主信物。那一日来得如此匆忙,帮主又远在玄凌山,哪有什么时间要来帮主信物,只是那漓秣的九袋长老册倒是真的。宇文觉料得这帮流民远处岁城关,少有走动,自是不会识得帮主信物,只是见情况紧急,生怕难以制止住他们,临时拿出来吓吓他们罢了。不想倒还凑效了。

那些人正在一一往县县衙走,只见那青白衣服女子揽着林长寻,脸上梨花带雨。宇文觉问道:“伤势如何?”

那女子边抽泣边说:“如他们所说,伤势过重,怕是纵有华佗在世,也难以活过今晚了。”

宇文觉心脏一抽,赶忙检查林长寻伤势,待自己仔细一看,才大惊不已。他的伤势更甚当日在生灭洞外自己所受的伤。

因为他林长寻将内力耗尽,还倒抽内力出来,强行运功,伤及丹田和五脏六腑,再加上这些流民凶悍,刺给他的不可计数的外伤,许多外伤也已经伤及内脏,血海凌霜一式震断了许多经脉,可能确实已经无力回天了。

宇文觉见到林长寻这副伤势,自己也不禁痛苦不已,他没想到林长寻竟会这么拼命,这一招过于凶悍,实在是不顾自己生死了。宇文觉连连叹道“何苦”,揪心不已,都忘了与宋斤等人的事宜。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宇文觉叹息道,当日救下他和叁子的神秘人的药丸,已经被他吃完,此时也实在帮不上忙。

就在这时,那女子叹息一声,眉头却依然紧皱,眼带泪光,抬起头来,看着宇文觉,道:“我倒是……还有一法,只是……只是,只是这一法……”

“什么法?有法子还不快用?”宇文觉急切说道。

“此法有违天道,故而会有极大的副作用,只是此法灵验无比,甚至能够起死回生,白骨生肉,只要一息尚存,必可在三日之内重连筋骨,续接命魂,凝固七魄,于习武之人,甚至有功法突进,增益内力之效。”那女子目光变得炯炯有神,看着宇文觉。

宇文觉这时却哑口不说,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的灵药,代价越是巨大。

“林兄乃少年英雄,实在不该死于此处,你自当全力施法,有何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宇文觉叹了口气,道。说罢,他便起身,正要离去,却又回身,朝那女子作了一揖道:“林兄性命,尽皆交与姑娘了,望姑娘能竭尽全力。”

“放心吧,小道士因我而受重伤,我本该如此。”那女子不便起身,便抱拳说道。

宋斤见步入大堂的宇文觉步伐缓慢,脸色凝重,再加上他已见识过那小道士的伤势,便知那小道士确实朝不保夕了,轻轻呷了一口茶,说道:“不知小兄弟现在可否告知在下,此行所为何事?”

宇文觉甫一坐下,便被一问,知道这宋斤着实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也明白,自己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仗着师父是九袋长老的威势,来耀武扬威的小辈。他们这些人早年便在岁城关与旧暇打过仗,之后又反叛过尚国,如今又是叛乱,自是凶狠得很,看不起他也是理解。

宇文觉看了宋斤一眼,道:“不知宋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

宋斤被这么一问,思索了一下,道:“固守桥寨终非长久之计,如今那张成一朝反目,竟然投降尚国,强征我等西进,之前的驱役使,那张英小儿,视我等为刍狗,我等忍无可忍方才叛乱,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们打算,西进褒城,杀了那张成狗贼,让他下辈子做个遵守信义的人。”

宇文觉心下思虑了一番,道:“不知诸位是否信我,我们的张成舵主,你们的岁城关守将,早已被奸人害死,如今在褒城接受招安,带着数万褒城分舵和北暇丐帮弟子北伐玄凌山的,乃是易容成张成舵主的奸人,此乃我师父漓秣亲口所说。”

听闻此言,宋斤等人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反驳道:“无稽之谈!那日我等在岁城关,亲眼看见是他张成本人,与几年前无丝毫偏差,声音、面色,俱是!怎么可能会是他人易容而成?!况且当日张成说是他的女儿和数十位丐帮弟子皆为玄凌道宫所害,他是受帮主令,起兵讨伐玄凌山,倘若不是张成本人,我们又怎么会乖乖听从调遣!”

宇文觉早就料到他们不会信,毕竟这种事,大家都难以相信,让宇文觉信宇文觉都未必会信,虽说宇文觉没有必要说出此张成非彼张成一事,只是这样一来,就难以为张成洗刷冤屈了,仁丐英名,也将会尽皆毁在这些奸人手里。

正在宇文觉头疼之时,那之前的青衣白衫的女子竟然堂而皇之地走上大堂,想来林长寻已经安置好。她身上的血污早已不见,气色也已经转好不少,不待宋斤呵斥,她便张口说道:“宋将军不信,不知——宇文兄说的可是这样?”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步一字,自“不知”二字之前,尚且是清泠女音,自“宇文兄”三字始,赫然竟变成浑厚男音,而她的样貌,就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变换成了宋斤的模样。就连声音也别无二致。

众人不禁惊呆,宇文觉也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这女子的本领竟然这般高超,须臾之间便可变换形貌。

那女子变回原本样貌,说道:“杀死你们丐帮张舵主之人,依我猜测,应是几年前避世退隐的生灵道宫的人。当年上京万道峰一战,玄凌道宫覆雪道人叶掌门斩杀生灵道宫启扬真人,报了颀山老祖在落日崖的遗恨,这两大道家门派积怨已久,江湖上都以为此战后两大道宫大战在即,谁知道生灵道宫却就此隐退,江湖上因此也是对其骂声一片。”

“其实他们的下一任掌门,乃是施启扬独子,冲盈真人施冲盈,也就是他杀死了你们的八袋舵主,剥皮易容的假张成。至于你们的丐帮弟子,是祁华道人所杀,这祁华道人虽然明面上是玄凌道宫的人,实则是施冲盈的相好,所以那些死伤的丐帮弟子尸身上有玄凌道宫剑法的痕迹。因为生灵道宫与玄凌道宫的深仇大恨,施冲盈蛰伏了近十年,今日方才出来给他爹报仇,你们丐帮,不过是因为人多,做了他人的刀。”

宇文觉闻言,顿时茅塞顿开,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再加上他向来脑子快,马上便想起了当初的那些事,看来当时骗他和林长寻进生灭洞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眼前的女子,可能在生灭洞地牢中将林长寻救出的“祁华师叔”,也是这女子所扮,所以才有了林长寻所谓的,他的师叔前脚将他救出,后脚便要取其性命之事。

宇文觉不知道的是,当初他和叁子被一千神卫军围困生灭洞,化成施冲盈样貌,前往神卫军大营,单独面对刘辛,支走刘辛九百军队的,也是她。

只是宇文觉更加疑虑,宇文觉还未开口,宋斤便问道:“那此事与你何干?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与我何干?呵。江湖上会易容之术的人怕是不少,只是似我这般以幻术易容的,怕是不多见吧。此时我还不想说,待得那姓施的横死了,我自会昭告天下。”那女子冷笑几声,便不再多言,看了宇文觉等人几眼,从堂中退隐离去了。

她不肯说自然不可强求,宇文觉索性便将此事记了下来,打算回去仔细询问师父才好,多亏了她这一相助,见得宋斤等流民帅皆已信下此事,才总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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