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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难怪数百玄凌道宫弟子都无法抵挡这个大阵,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墨道人能够活着出来,已经算是本领高强了。

宇文觉一边施展着“踏尘逐雁”辗转腾挪,一边想着找个木头歇歇脚,却发现到处都是熊熊烈火,已经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只听远处的林长寻又喊道:“宇文兄的‘踏尘逐雁’,飞出火海应该毫无问题吧?”

宇文觉一听这话顿时怒道:“我就算会‘踏尘逐雁’,也要有尘土可踏吧!除非我师父她老人家亲自来,才能……”宇文觉正说着,又看见下方的枯木竟然像活的一样,枝条如同触手,向他伸了过来,企图将他抓住。

宇文觉回身朝那枝条打了一棍,那枝条簌簌退了回去,发出铛啷啷的声音,他心想这大概是那兵士的兵器。而他自己顿时又重心不稳,已然呈下降姿态,这时前方又飞来一根带着火的枝条,直直冲着宇文觉的胸口飞来,眼看着就要将击中宇文觉,宇文觉似是马上就要躲闪不及了,因为此时他脚下无物,无力飞起,身前又是这样一根凶狠的藤蔓要夺他性命。

不想他脚下恰又有藤蔓,也向他飞来,借此机会,他顺势踩到那藤蔓借力,身子一斜又躲过了上方的带火藤蔓,这才算是化险为夷。毕竟“踏尘逐雁”这等绝学,依照漓禾的话说,只要有“尘”,便可身姿如燕。虽说他勉强逃出了刚才的险境,然而此时才仅仅这么几个眨眼,宇文觉已经大汗淋漓,数次九死一生了。

此阵当真是凶险得紧。

宇文觉脱离出刚才的朽木烈火阵,飞身向林长寻,只见林长寻这里虽然大火还没有烧过来,但是风已经越来越大了,而之前的火势也会受到风的影响,逐渐转向这边。宇文觉意识到这里也不可就久留,急忙想要喊林长寻离开,却看见林长寻,居然正合眼打坐!

宇文觉见状怒不可遏道:“林长寻!大火烧过来了!命不要了吗?”宇文觉一边说着,一边挥动棍子,将缠绕过来的藤蔓一一打开,同时也将伸向林长寻的藤蔓打开。

林长寻依然双目紧闭,不开口讲话,嘴上只是在翁动着,不知道在念些什么。而他们周身此时已有大火蔓延而来,火势越来越大,宇文觉心急如焚。就在这时,风势忽然变大,全然没有任何预兆,宇文觉只觉得呼吸困难,劲风如同凶狠的野兽,呼啸而来,灌得他一嘴。远处的巨大朽木被劲风吹得翻滚而至,宇文觉正要挥棍击打,顿时又觉得脚下不稳,身子向后一倾,脚下踩着的大木头也飞了起来。

宇文觉手一用力,完全没有锋刃的君川棍硬生生被他砸进了朽木之中,宇文觉死死拽着君川。因为此时风势过大,用轻功完全是徒劳。宇文觉就这样被吊在朽木上随之在空中翻滚,只觉五脏翻涌,难受至极。

就在此时,一旁的林长寻竟然并未从朽木上掉下去,身上黑白玄光交错,道袍随风飘舞,拂尘悬浮在空中,背后的抚霜剑自己脱鞘而出,直直扎在了朽木上,随后一圈黑白波纹荡出,越荡越远,周身的强风便随之戛然而止。

“这玄凌道宫的法门还真是邪乎,莫非这小道士真要成仙了不成?”宇文觉心中暗暗惊异。

宇文觉费力把君川拔出来,拍着林长寻肩膀,说道:“看不出来,你们这些道士们虽然喜欢装神弄鬼,法门却当真是邪乎得紧。”

林长寻则脸色平静,眼眸中倒映着眼前的火海虚空,依旧是不快不慢地说道:“宇文兄,这样一来,破阵就全靠你了。”

宇文觉刚才还是满脸喜悦,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道:“此话怎讲?”

“我们进的是春门,春季五行中,木旺,木生火,火相。水生木,木旺故水休。金克木,木旺故金囚。木克土,木旺故土死。故而我们的阵门中,不见厚土,不见滴水,只见无数漂浮的朽木和朽木上燃起的烈火,而八卦中巽乃是风,巽属木,故而可见大风浩瀚。”

“破此阵门,或是将旺盛的木克死,或是将嚣张的火灭掉。所谓物极必反,月满则亏,春日木旺,过旺便是朽木,所以我方才在木上布阵,以抚霜剑镇住朽木,木遭金克,风也就随之息止了。这也就意味着,若不想春门再起风火,我便不能再轻易拔出抚霜剑,此时春门已被镇住,我必须在此维持抚霜剑内力,不能离开,故而接下来,只能倚靠宇文兄了。”林长寻为之娓娓道来。

宇文觉识字启蒙,都是跟着师父以及小师叔“清酒淡赋假秀才”邱清清学来的。邱清清当年高中过苍梧国的状元,自是学问不低。宇文觉听完,心下已经有些明了,说道:“这样也好。只是倘若仅仅是镇住春门,又有什么用呢?破不了阵,你还不如和我一起走呢?”

林长寻说道:“此阵既然叫做‘五行生灭大阵’,便可知布阵之人深深明白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想必宇文兄心里也有计议,春门旁边便是夏门和冬门,绝不可能挨着秋门,否则两边连同一被打破,秋门金旺水相,必定会直接与春门两败俱伤。而春夏相接,秋冬轮替,环环相扣,此阵厉害的是大阵,而不是守阵布阵的士兵。这样说的话,宇文兄可明了?”

宇文觉闻言,思索一阵,想起来下山前碰见到墨道人,顿时又恍然大悟,说道:“依你之见,当前若想破阵,应当是穿过中间的四季门,直接到达秋门,引秋门金旺水相之势来攻春门木旺火相,相克而死。”

“只是中间的四季门过于难闯,墨道人之前说过,四季门不可闯,也就是说,以她的武功和修为,她必也看出了破阵的方法,曾试图跨过中央的四季门,直接打通春秋门,只是四季门才是五门之中最凶险的一门,墨道人还是输在了四季门下。”

“所以如此说来,当初我在褒城,并未入阵,只是飞过大阵上空,经过外围四门均平安无事,只是在飞过大阵中央时,被土旺金相的四季门生生拽了下来,也唯有四季门,是因为厚土为帝,才具有格外的吸力?”

林长寻道:“宇文兄说得没错,但是别忘了,方师叔还有句话没说完。”

宇文觉眼前一亮,道:“春夏,秋冬?!”

林长寻道:“正是如此。方师叔其实已经最终发现破阵的其他法门,只是奈何力竭,只好先逃出来了。”

“好,你且守好春门,宇文觉去去就回。”宇文觉这次不用林长寻点醒,已然明了了。

春门已经被林长寻用抚霜剑镇住,所以宇文觉穿行起来极为方便。他还记得这个大阵是顺向而转的,那么布阵也必然不敢违逆天道,所以顺向走,下一门必定是夏门。而夏门根本无需再用什么东西专门镇住,宇文觉只需要随便打开一个缺口,将夏门的汹涌的烈火和风沙吸引过来即可。

夏,火旺土相,火旺而木休,火旺而水囚金死。

宇文觉毕竟轻功极好,赶路只是须臾,盏茶间便已到达两阵交界处。此处亦有已经固定下来的悬浮朽木,宇文觉站上去,抬头一望,仍然只见一团迷雾,能看见的地方,便是黝黑色的山崖峭壁,卓然屹立在他的眼前,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

这要是搁别人可能也就信了,然而碰上的是宇文觉。宇文觉自从上次在生灭洞被幻境给骗了以后,见了这种景象便多生出三分警惕来,现在看见眼前这悬崖峭壁,心头一横,眼睛一闭,脑子里想着“也不知布阵之人何来的闲心选出这么一处极佳的地势,若是真的,大不了打在上面把手震得疼点儿,别的有什么”,转念间便挥了出去。

“砰——”

宇文觉被震得倒飞出去数丈,这一棍子他可是使出了“游龙棍法”中“龙从天降”的力气,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果然是将自己给震飞了,但是他亲眼看见那所谓的悬崖峭壁晃了一晃,果然这鬼东西不是真的峭壁。

于是宇文觉手一拍,便又从地上飞了起来,双手持着君川轰然又是一棍,砰,砰,砰!

连着三棍下去,宇文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震出来了,就在他收手的一刹那,似是听见盾牌碎裂的声音,还是兵士吐血的声音,眼前的峭壁悬崖上便有裂缝快速蔓延开来,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塌。

远处的林长寻听见了声音,正在闭目打坐的他一把拔下抚霜剑,轻轻自言自语道:“宇文兄果不负所期。”言罢便快速逆向而动,朝身侧的另一个阵门飞去,这个阵门,不必说,自然是冬门。

夏门与春门之间的间隔已破,宇文觉还呆在阵前,忽地迎面一股热浪,宇文觉直觉得胸口发凉,这才元神归窍,清醒过来,一摸胸口,原来是师父赠与自己的霜天珠。霜天珠在关键时刻将袭来的热浪全数吸收了,这才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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