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觉清醒过来,才认识到眼前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滚滚岩浆,故而他才觉得热浪袭面。宇文觉提起棍子就赶忙飞,心里还庆幸当时两个人没从夏门进入,这夏门简直夸张,竟然直接涌出来的便是岩浆,宇文觉还远远瞥到,不远处还有几座火山还在汹涌地喷发,声音轰隆,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布阵之人应是命令士兵在此阵中点起了熊熊大火。
这次他不用林长寻解释他也知道了,山在八卦中是艮,艮恰巧属土,夏门土相,所以宇文觉会先面对着悬崖峭壁。而里面的火山,还有火土均携带着的火山岩浆,火旺土相,这个夏门一应俱全,别说普通弟子,任谁进去,都是险象环生吧,这时不禁还要感慨一遍,好凶狠的“五行生灭大阵”,哪里有“生”,尽皆是“灭”啊。
此时夏门与春门已经交融,春门木旺火相,夏门火旺土相,两门一旦冲突,便是木克土,木还要生火,最终便是木克死土,木再因生火而竭,两门相交只剩下更加旺盛的火。
宇文觉向着之前定好的方向跳跃,亦同样是逆向而动,紧挨着春门的另一门,即冬门。
避开正在“交战”中的春门夏门中衍生出来的岩浆、朽木、火焰,宇文觉远远看到了在春门的这一侧的边缘,有一条蜿蜒蔓延的巨大冰河,冰河岸上有一黑发少年盘膝而坐,也不畏寒冷。
不用说,这个人自然是在什么地方都能打坐的林长寻。
宇文觉远远就感受到了凉意,不愧是冬门,果然寒冷。宇文觉飞身落下,正要过去同林长寻打招呼,却因为脚下滑,便先硬硬地将自己摔了一跤。
林长寻强忍着笑意,道:“宇文兄何故行如此大礼。”
宇文觉才不跟他废话,揉完屁股,摆摆手道:“少废话,为何不过去?”
“我不走是因为,我又不能走了。”林长寻无奈道。
宇文觉这一下简直被气得没脾气了,这时候他也才注意到这抚霜道人的抚霜剑,又直直地插在了远方的冰面上,一个阴阳鱼的图案再以剑为中心,缓缓转动。
“怎么,你又把这儿镇住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冬门应该是水旺木相吧,水旺不该用火来镇住吗?火呢?”
林长寻指了指背后的火焰虚空,道:“这里。”
宇文觉哑然,但还是说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此时春门与夏门交融,形成的火焰极为凶悍,此时冬门一门的水必然无法抵挡两门的火,你也知道,我内力乃是寒性,所以我要在此靠抚霜剑,保持住这条河能够长时间冰冻。一旦它解封,那我们的时间也就不多了。所以这次又是拜托宇文兄,在我内力耗完之前,穿越冬门,连通秋冬两门了。”林长寻恳切说道。
宇文觉明了,看得出林长寻内力其实正在逐渐耗尽,他也没想到这林长寻一直在主动揽下这些麻烦活儿,可能是因为这事本来就是玄凌道宫的事,宇文觉来帮忙涉险,心里本来就有所愧疚吧。
宇文觉确实比较畏寒,而这冬门还算风平浪静,只是愈往深处愈加寒冷,宇文觉甚至觉得呼吸都要被冻住了,渐渐地宇文觉的轻功速度开始减慢,离深处也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感到四肢无力,头脑也不是很清醒,只觉得双手双脚发麻,不听使唤。
中心处下起了鹅毛大雪,并且冬门木相,中心深处竟然是一处枯木林,大风呼啸,雪花随之疯狂飘舞,被刮起来的树枝划到身上直接便裂开了一个口子,却感觉不到疼痛。
宇文觉已经脸上手上眉毛上都沾满了雪花,想要喝口酒暖暖身子,伸手一摸酒葫芦才发现里面的酒已经冻住了,宇文觉赶忙又将手缩回去,他已经完全飞不动了,冰天雪地里,艰难地向前行进着,打一个喷嚏鼻涕都被瞬间冻住。
他有些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
宇文觉渐渐在树林中迷了路,身上已经被冰雪划得遍体鳞伤,耳朵被冻得通红,双脚沉沉,眉目间尽是白色霜雪,只见他头往前一倾,本想用手上握着的君川棍支撑一下,但它在冰面上一划,宇文觉便栽倒了冰面上,顿时感觉周身天旋地转。
正在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谁、所为何事了。境况危急万分之时,他胸口的霜天珠忽地又亮了,只见它缓缓从宇文觉的胸口处飞出,在宇文觉上空悬浮,旋转,巧妙的是,宇文觉周身的风雪竟也随之变小,甚至有停下来的趋势,而那些漂浮的漫天雪花和冰条,竟被霜天珠一镇压了下去!
风雪变小后,宇文觉方才清醒了些许,他费力地抬头,看了看救下他性命的霜天珠,翁动着嘴唇说道:“不愧被称作‘漓水之泪’,还有这等功效,倒是配得上我那爱炫耀的师父,怪不得师父他老人家要费力将这些珠子聚集在一起。”
不多时,宇文觉周身的霜雪被清除干净了,他也逐渐恢复了意识和体力,在霜天珠的护佑下,宇文觉周身既少了冰雪,风势亦减轻了许多,只有一路的枯树林弄得他有点晕头转向,好在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鬼打墙过,有了经验之后,很快就横穿冬门,到达了冬门和秋门的交界处。
宇文觉看着数丈高的钢铁城墙,墙上还布满了铁蒺藜,不禁动了动喉头。
这是什么东西?
宇文觉一边暗骂着林长寻,一边想着怎么把这破东西给砸开。虽说从前面来看,这些东西,尤其是在分解处,都是由士兵的身躯布成的,只是依这儿看,这边的士兵肯定是装备着最坚硬的甲,和最不容易被攻破的盾。
宇文觉眉头紧皱,此时迫在眉睫,春夏两门即将融合完成,到时候大火烧向冬门,不仅阵破不了,在冬门和春门分界处守着的林长寻也可能会性命不保。
宇文觉只好硬着披头朝着铜墙铁壁上面砸,一如之前在春夏门交界处面对悬崖峭壁一般。只是这一次果然没有什么效果,一方面是因为宇文觉在冬门这边受冻,身上活动不开,没有了之前挥棍的力气,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铜墙铁壁果然要更加坚硬些,轻易砸不开。
并且这个铜墙铁壁上还布满了铁蒺藜,就算飞也不好借力,宇文觉气愤地朝着那铁蒺藜一敲,“啪”竟然碎掉了!
宇文觉反应过来,应该是冬门这边过于寒冷,所以将铁蒺藜冻得太脆了。
同时宇文觉也想到,在阵里看见的是铜墙铁壁和铁蒺藜,然而实际这些都是由士兵布阵而成。也就是说,士兵们也会因为布阵而产生的极寒凉气而感受到寒冷,因为虽说他们是布阵之人,但是其实他们也身在阵中啊。
不仅如此,宇文觉还想起来他们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这可令宇文觉发现了要害,奈何这边无法生火,冰天雪地的,要不然他肯定要立马烤一只叫花鸡来吃,还要吃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来才算了事。不过便是没火,宇文觉却长了一张利嘴,他立时张口就来:“诸位兵大哥们辛苦了!我知道你们听得到小兄弟我说话!听说众位还没有吃完饭?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吃过王记腌牛肉,啧,我听说那可是褒城一绝,享誉整个北暇呀!”
“没听说说?那不要紧,今天小弟我就来给诸位讲讲那王记腌牛肉为何会这么好吃,为何能够驰名北暇这么些年。听说当年暇帝楼迟雁在北地起兵,行军打仗都要带着那老王家的腌牛肉。诸位想必都是褒城附近人氏吧,腌牛肉可是诸位家乡的特产啊……”
宇文觉一边说着,一边啧啧嘴,把自己都说饿了。
就在此时,宇文觉听见铜墙铁壁的某处“咕噜噜……”的一声,顿时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一棍子打了上去,只听“啊呀”一声,应是某个被宇文觉说的肚子饿了的士兵,被击中了,宇文觉尽量避开了要害,只不过接下来就生死有命了,毕竟背井离乡,谁都不容易。
“对不住对不住!”
这一棍子下去,铜墙铁壁上果然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宇文觉以这个缺口为中心,一点点破除掉了大部分铜墙铁壁,随之便是秋门与冬门相通,蚁穴已开,千里之堤安能不溃。
秋门金旺水相,宇文觉没料到秋门更加怪异,先是洪水滔天,直接从溃开的缺口中哗啦啦涌进了冬门,不多时便将那残缺的铜墙铁壁彻底冲烂,将整个冬门变成了洪水世界。与此同时,滚滚水流上还漂浮着一个一个的巨大的钢铁壁垒,壁垒上分布着许多肉眼可见的小孔,从那些小孔中密集地发射出无数的银针和箭头。
宇文觉又是一阵心头发怵,这五行生灭大阵是什么人创造出来的,怎么会残忍凶狠到这种地步,每个门都是九死一生,他不由地暗暗惊呼布阵人的凶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