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宇文觉虽然心里这么想,眼下可不敢在此多做停留,那些个流动的钢铁堡垒实在太过棘手,银针本来就算作是相当难防的暗器了,还接连发出,宇文觉并不知晓那些银针上面是不是有毒,万一沾上了岂不是麻烦?所以他赶忙趁着四阵皆通的情况下,冬门回暖,便赶忙起身飞了起来,向林长寻处赶去。
林长寻感觉到了异样,明白秋门冬门已破,两阵融合,冬门水旺木相,秋门金旺水相,以秋门的金克死冬门的木,金生两门水,金遂竭,两门的水汇合,形成滔天巨浪,如此一来,秋门冬门的计划便也就成了。
只是春夏两门两融得早,焚天烈焰已经快要成型,而这边秋冬两门的滔天巨浪还未完全融合完成,在此之前绝对不可让彼此相互接触,否则必然是这边的火灭掉另一边的水,所以此时春门和冬门之间的冰河分界还是很重要,因此林长寻并未轻易拔出他的抚霜剑。
宇文觉匆忙赶回,身上已经被秋冬两门的水给弄得湿透了,却看见林长寻依然坐定在冰河上,维持着冰河的稳定,而左边已经是熊熊烈焰,右边天雷震动,暴雨滂沱。
只有中间的林长寻岿然不动,冰河也很少被烈焰侵犯。
宇文觉明白林长寻此举为何,故而也不会说他是在钻牛角尖,二话也不说,便坐在林长寻背后,给他输送内力。
“只需一炷香,此时火焰稍颓,洪水渐长,正是两相抵消的好时机。”林长寻闭眼说道。
“好,那我就陪你一炷香。”宇文觉咬着牙说道。
此时两个人的内力几乎都要消耗殆尽。宇文觉一直在运功,无论在春门躲避风火藤蔓也好,在交界处打通壁垒也好,在冬门费力穿行也好。另一边的林长寻其实内力消耗更甚,别看他一直没有像宇文觉一样走动,实则他镇守阵门阵界是更为消耗内力的。
可以想象,单凭他一人之力保持整条绵延不绝的冰河融化,放眼整个江湖,也算是较为强横的内力了,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如此想来,他确实前途不可限量。
火舌已经渐渐舔到了二人的衣角,毕竟还是左边的烈火更为肆虐些,融合完后极为凶悍,这大火似是有灵气一般,知道中央的四季门不可闯,即便它是两门合称的焚天烈焰,而无处可走的它只好转向冬门这边的洪水,却被两个小辈阻挡,自然是怒不可遏。
此时若远远望去,便可见这大阵中,左边是熊熊燃烧的不可一世的烈焰,右边是即将融合完成跃跃欲试的洪水,中央有一条极为明显的楚河汉界,便是宇文觉和林长寻拼命维持着,既不让烈焰融化掉,也不让洪水吞噬掉的一条绵延的冰河。冰河两边,便是截然不同的阵营,相互对峙着,剑拔弩张。
林长寻身体已经开始稍微有些摇晃了,宇文觉心里暗问怎么还没到时间,但是却无力说出来,此时他也是大汗淋漓,有些难以支撑了,眼前的抚霜剑下的太极阴阳鱼开始忽明忽暗,这代表着两个人的内力即将被消耗殆尽。
宇文觉本来还是有些许内力的,但是持续被火舌骚扰,使他不得不分心分离出一些内力来抵抗高温,防止被烈焰烤熟,此时冰河已经在被两边蚕食了,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细,两个人之间的立锥之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就在这关键时刻,宇文觉怀中的霜天珠又骤然滑了出来,那霜天珠悬浮在宇文觉右侧,开始疯狂旋转,竟然将之前在冬门中“吞食”的冰雪又“吐”了出来,将那些逼近宇文觉和林长寻二人的火舌一点点逼退。宇文觉见状大为欣喜,如此一来他便能够专心为林长寻输送内力了。
“宇文兄,准备好。”林长寻艰难地说道。
“好,早就准备好了。”宇文觉巴不得早点收手,确实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三,二,一,收手,退!”林长寻大喊着,已经将悬浮的剑收进了剑鞘。
宇文觉闻言,一把抓住林长寻,便向阵外跳去,两个人都被宇文觉身边的霜天珠罩住,随后只听见轰隆隆隆隆无数声巨响,不用说,这一下必是水火相撞,你死我亡,场面极其雄壮。
凭着霜天珠的护佑,两人算是成功逃出了生天。两人之前虽然想好了破阵的方法,却没有考虑到最后的退路。虽说引春门夏门相互交融,诞生出最猛烈的火,然后再引秋门冬门相交融,制造出最猛烈的水,让焚天烈焰与滔天洪水相斗,彼此直接将对方消磨至死,利用了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可以避免穿越中间的四季门,但是两人和墨道人都没有考虑到大阵破掉以后,在最后的激烈撞击的时刻,两人该如何逃离出去。
幸好此次下山是两人一起下山,倘若一个人,以他们这种小辈的能力,几乎没有什么可能将此阵破掉,所以说能够破阵本身已经实属难得,而且还能在烈火和洪水中免于受伤,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这也多亏了漓禾给予的宇文觉的这颗霜天珠。
霜天珠乃是漓禾故乡,南夏漓水河里凝结出来的珍珠,因为极少,但是又极其晶莹美丽,故而被人们称作“漓水之礼”。只是这种珍珠本身数量就极少,人们需要的越多,下水开采的量就越大,最后只能在漓水的最深处才能找到,为此许多漓水河岸的百姓都一去不返,葬身在漓水之中,即便如此,人们为了钱财还是前赴后继,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平亡后天下大乱,南夏虽说远离中土,也难逃兵燹之灾,漓水河岸的壮丁也相继被强征去参军,男丁越来越少,采珠人也就相应减少了。如今几乎不再有漓水河岸的百姓愿意下漓水摸霜天珠了,因了为此葬送了许多性命,百姓们后来就又将它唤做“漓水之泪”。
宇文觉奄奄一息,紧紧将霜天珠握在手里,费力地扭头看,只见林长寻也躺在自己身边,一如那天在生灭洞一般,双眼紧闭,睫毛比女孩子的都长,看起来好不乖巧。此时的林长寻早已没了当初在茶肆喝茶时的光鲜亮丽,虽然那也不是真正的林长寻。此时抚霜道人满脸漆黑,身上的黑白道袍也被烈火烧掉了一些,残破不堪,头发却湿漉漉的披散着,气息倒还算平稳。
宇文觉努力地想狡黠一笑,却笑不动,隐约感觉到周身似是有士兵走动,有丐帮弟子的棍棒声,还有一些黑白相间的十方鞋,宇文觉便知,双方最后的时刻到来了。但是这已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伴随着耳边的熙熙攘攘,宇文觉缓缓闭上了双眼。
收尾之战并没有打太久,配合丐帮的猛攻,于夜里丑时便彻底结束,而直到翌日巳时一刻,宇文觉才缓缓醒来。
宇文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然日上三竿,心头凛然觉得不妙,定睛看了看四周,从屋内的陈设便知自己仍在玄凌山,他顿时嗖地就跳了起来,洗漱完毕赶忙飞奔下山,此时整个玄凌山都安静的很,只有很少的几个护山弟子在,说明大战息止,山下应该是在谈判吧。
玄凌山脚,高台。
此时山下已经搭建起了一个高台,施冲盈已被生擒,当然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张成。玄凌道宫应丐帮要求,没有立即杀死他,而是要在第二天白天,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亲口说出自己不是张成,乃是他人易容而成,利用张成生前的名分和地位,以此来为仁丐张成昭雪,恢复张成的英名。
即便丐帮不曾要求,玄凌道宫自然也不会不由分说地要了他的性命,因为虽说大战在夜里丑时便结束了,但是施冲盈这小子实在是贪生怕死,夜里一度趁乱逃掉,好在两边费力抓捕他,直到平旦才将彻底擒住,玄凌道宫这边还尚未来得及审问,不知道他的幕后主使是谁,是不是与法天宗有关系,只好留待今天一并审问。
高台上方,放置着数个燃着大火的火盆,一并陈列在高台前面。今日恰巧是个艳阳天,一改前几日的阴沉天气,可谓是朗朗乾坤,在此时此地公开审问实在再合适不过了。台下熙熙攘攘,拥挤着一众丐帮弟子和玄凌道宫弟子,这是最近几十年来丐帮和玄凌道宫第一次走的这么近,且不是以敌对的方式。
高台后方陈列着数个座位,中央并排的两把大红色太师椅,上面坐着的自然是覆雪道人叶平生,和王丐殷天笑。两个大红椅两边,分别坐着玄凌道宫的年纪较长的彰禄道人,和丐帮醉霜天漓禾。再往后依次便是青阳道人、墨道人、皆山道人一众人等了。而像林长寻、林怀苒之类的小辈弟子,都只能站在各自师父后面,并没有座位可坐,足见玄凌道宫门规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