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神卫军只有九百人,且他们来纯粹是为了杀一些人,打一个出其不意,只能速战速决,刘辛原本也没有靠着他这区区九百人来剿灭玄凌道宫和丐帮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也无权调度其他郡县之兵,只好在此突袭结束便立即遁逃,原本他是打算趁乱能杀几个两派高层回去邀功的,毕竟这一战官府输的太惨,没想到一上来便被醉霜天给挑下了马,他可不想死在这里,急忙趁乱快马加鞭地收兵遁逃了。
好卑鄙的尚军。
宇文觉仍旧还没有从盛怒中缓过来,却又不敢放开林怀苒,墨道人也是重伤在身,行动不便,宇文觉一直在他们旁边守着,待得混乱逐渐平息,神卫军尽皆撤退,再次回归平静,宇文觉才敢将林怀苒交给玄凌道宫。
两边都是一片狼藉,不得不说神卫军的战斗力还是极强的,再加上突袭的战法,双方都损失惨重,之前大胜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两边都阴沉沉的,不再说话,殷天笑和漓禾的脸更是黑得恐怖,因为这一下原本没有什么伤亡的丐帮有了重大伤亡,所带来的流民军中还死了一个流民帅。
另一边的玄凌道宫也没好到哪里去,直接死掉了两个成了名的道人。
宇文觉心中气血难平,方才林怀苒有气无力地趴在他怀中的一幕仍旧挥之不去,他直直找到殷天笑和漓禾,粗声道:“师伯,师父,给我一匹快马,我要去杀了刘辛。”
漓禾本能说道:“不行,神卫军此时尚有数百人,非你可敌。”
“师父,我,非去不可。”宇文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漓禾极其了解自己这个徒弟,晓得他一旦以这种神情与她讲话,必是九牛难易。遂看着宇文觉泛红的眼眸,心下微微一疼,明了此时已经劝不动他,只好与殷天笑对视一眼,说道:“好,我先给你一匹快马,你且立即去追,他受了我一棍,多半跑不远。我和帮主会和玄凌道宫商量,双方会组成一个轻骑小队,跟在你后面,你务必要小心。”
“觉儿,若追上了,可否留他性命?我知道你怒气难消,但是他是神卫军一营统领,可能对我们之后与尚国朝廷谈判有用。”殷天笑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嘱咐道,尽管这样说对宇文觉应是毫无裨益。
宇文觉闻言,重重低头道:“弟子明白了,帮主珍重,师父珍重。”叁子与他互相嘱咐了几句,便匆忙骑上快马离开了。
离开玄凌山第九日夜,旧暇,野鸭津。
这一代原本极少有人烟,今夜河岸却灯火通明,原本人迹罕至的小河边显得有些热闹,惯常栖息在这里的鸟兽们都被惊得睡不着觉,已经是深夜了还在叽叽呱呱地乱叫,不时有受惊的野鸭从草丛里飞起,有的来不及飞的就被士兵们抓住,成了他们官刀的刀下魂和下酒菜。
这些个士兵已经随着刘辛狂奔了九日了,整整九天九夜不怎么休息,马不解鞍甲不离身,千里奔袭无休无止,纵使这些士兵们如何身强力壮,也还是有些吃不消,如今已经向东跑了近千里,离岁城关不足五十里,故而决定在此先小憩一晚。这些饿坏了累坏了的士兵们无不拍手称庆,数天没有吃上肉的他们连河里的青蛙和小虾米都吃。
“他娘的,这都几天没吃上热乎饭了,可把老子给累坏了。”几个在河边烤鱼的士兵围绕在一起,其中一个抱怨道。
“可不是吗,那些叫花子和臭道士们都是疯狗么,这都连着追了九天了!当初老子随陛下攻灭聚合坞,踏平阳渊门的时候没见过他们这么凶狠啊。”一个看样子年长一点,脸上有刀疤的士兵说道。
“别说了,老宋,你忘了地宗了吗?聚合坞阳渊门毕竟还是小门小派,也就在咱们那儿呼风唤雨,搁江湖上谁认识他们,不像地宗,那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掌门都被杀了依然狂妄的不得了,宗门围了整整五个月,比打下一座城池都难。灭门以后还和我们不死不休了好久。”另一个一脸横肉的士兵回忆道,似是仍然心有余悸。
“也是,毕竟这玄凌道宫和丐帮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派,立派久远,声名远播,势力盘根错节,铲除他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只是别怪我说,咱都被追杀成这怂样儿了,还不往西跑回大尚,统领带着咱们往东瞎蹿什么劲儿呢?”这是一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士兵,一手拿着野鸭腿啃着,一边说道。
这时刚才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拍了一下他的头,骂道:“就你小子话多。不过,你还别说,我听统领近卫说啊,应该是因为此战失利,偷袭又折了五百人,统领也受了重伤,轻易不敢回尚国,怕被天子处罚,刘大统领打算先藏身到岁城,买通岁城太守,用岁城太守的兵回来给丐帮和玄凌道宫一个回马枪!”
“哼,不自量力的狗东西。”
“谁,竟然敢口出狂言?”
“你在丐帮的认的爷爷!”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九天九夜没有休息,一直追了他们一路的宇文觉。
“说,你们统领的营帐在哪儿?”宇文觉拿棍子指着他们,横眉冷目,大声说道,也不怕被别的士兵发觉。
“小子,知道这是哪儿么?你狠个什么……啊!”
宇文觉才懒得跟他们废话,几棍子下去,已经将几个一一打趴下,剩下唯一一个,被宇文觉用君川棍指着他的鼻尖儿,咬着牙,凶狠问道:“在哪儿?”
“大侠饶命……那……那个……”
这个士兵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哆嗦着指向其中的一个营帐,满脸惊恐。宇文觉随手将他放倒,便径直冲到那个亮堂的营帐里去。
“官老爷,草民已经许了人家,不日就要出嫁……”帐中传来一个女子的惊慌失措的声音,声音中带着极度的惊恐,说到后面已然哭了起来。
“还未出嫁?好啊,好啊,这几日可是憋死爷爷我了。”刘辛油光满面,此时色相毕露,哈喇子都要流了出来,如同公猪一般,狞笑着就要上前扑去。
那民间女子恐慌不已,刘辛还未到,便已放声哭号起来,十分凄惨。
“好大的胆子,师父怎地竟没将你打死。”就在这时,宇文觉破帐而入,一把擒住那正要施暴的刘辛,反手便是一棍,这一式正是游龙棍法中的“斩龙式”,是斜着向下砸下来的一式。在棍法中,实则并无“斩”这一式,只是丐帮中曾有一位大能,即当年的“黑刀神丐”,他虽是丐帮弟子,却常年用刀,刀法凌厉,他将此式改造,加入了刀法的蛮横,所击之处位置刁钻,落招极凶,遂称为“斩龙式”。
刘辛本来就是在行猥琐之事,心神不守,遽然接招,必是措手不及,故而此辊又被他结实地挨了下来,加之前几日受下的一棍的重伤,新伤旧伤一同发作,狂吐出一口鲜血,他眼见是丐帮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踹开帐篷就要逃跑,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色内衬,还未来的及拉住,敞着肚皮,极其狼狈。
而此时宇文觉正要去追,却听见外面已经有兵士靠过来,想要围剿他,他看了一眼尚在角落里神志恍惚,衣冠不整的农家少女,为了避免等一会儿走不出去,害了这女子,只好趁着对方完全合围之前,带着她突围了出去。
而这样一耽搁,原本到手的刘辛就又被他逃掉了。不过这也无可奈何,宇文觉依然不做休息,天亮以后将女子护送回家,便又朝东追去,他想起那几个士兵的谈话,心下猜测刘辛这厮必定是要逃到岁城去了,故而宇文觉便径直打马抄近路狂奔向岁城。
翌日,岁城城外小村,农舍。
已经到了正午,太阳极大,原本物候就正在转热,此时又不算凉爽,宇文觉不眠不休,实在有些晕眩,好在看见岁称不远,城门已经能隐约望见,附近刚巧又有农舍,便想要进去讨口水喝。
而一进院门,宇文觉便惊呆了。
地上尽是鸡毛,简陋的农舍中,几口盛粮食的破缸已经被砸烂,陈年的谷子散落了一地,就连鸡都被残忍地割喉而死,还可见一些吃剩的鸡骨头,溅出来的鸡血将谷子染成了血红色。宇文觉心里颤动不已,甚至有些不敢走进屋内。
进屋,宇文觉更为之惊愕。一进门便发现门后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位穿着深蓝色破布衣的农夫老伯,头发花白,喉咙亦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那口子一看便是被锋利的大刀所划。辗转几下,只见农家里常见的陶瓷大花碗,与被人砸得稀碎,烂了一地。
宇文觉稳了稳心神,小心地向里走去,只见一褐衣粗布的老婆婆,手边尚还握着耕地的农具,而她脖子上的血俨然已经凝固了,不必说亦已经断气。她的身边,则倒下了数只母鸡、一头不知怎么冲进屋内的黄牛。黄牛赫然已经被人用刀砍去肥美部位,屋内尚且留有方才烤炙过的肉香,这股气味又夹杂着血腥气息,令宇文觉闻来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