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觉眼皮一跳,顿了顿,道:“那,如今你师父这副模样,我们该,怎么办?”
“好在我们是在客栈,饭食应该不缺,只是缺一些滋补的药物,还需要请郎中。”林怀苒道。
“那,你会做饭吗?”
“不……不会。”林怀苒脸一红。
“那我来煲一些滋补的汤可好?你快去寻郎中。”宇文觉道。
“你……你还会煲汤?”
“我从八岁起就开始乞讨了,就是碰不到好食材而已,还是会做点简单的菜的,不然早就饿死荒野了。”宇文觉笑道。
说定以后,林怀苒便独自出去了,宇文觉不放心,叮嘱她速去速回。宇文觉与客栈老板计量以后,便兀自在厨房处专心煲汤。不多时,却又隐隐听见卧房有异动,宇文觉赶忙进去照看,方见方瑾墨已经醒来,正挣扎着坐起,宇文觉忙上前服饰,方瑾墨身上早先时的戾气已经散尽,精神还略略有些不济,低声道:“我既无法废你功力,已拿你无可奈何,何苦还逗留于此?”
宇文觉闻言,默默助方瑾墨靠好,然后出乎方瑾墨意料地径直后退三步,扑通跪下,道:“君川宇文觉,愿拜墨道人为师,谨遵师命,终生不悔。”
墨道人眼皮一跳,这一举动她其实根本不曾想到,她本以为按照宇文觉的刚烈性子,可能早就离开了,如今反而愿意跪下拜师,衰颓的面容顿时泛起一阵喜色,便赶忙试图下床去扶宇文觉起来,一时间气不顺,又咳嗽连连,却还是忍住,她思来想去,看着宇文觉,好像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最终说道:“好,好!好徒儿,早先时候是我不对,还望你能原谅为师。我并不是刻意为难与你,只是一听说与那人相关的任何事,总是……”
说到这里,方瑾墨声音越来越低,顿了一顿,稳了稳心神,道:“不说了不说了,既然你愿意拜我为师,那为师今日便赐你道号,我听苒儿说,你是曜国君川县人氏,虽说我没听说过‘君川’这个地方,兴许是我孤陋寡闻了,但是以此为道号,唤你作君川道人,可好?”
宇文觉赶忙一磕头,想了想,道:“恕徒儿冒昧”宇文觉嘟着嘴,抬起头,道,“师父师姐皆是单字,既入师父门下,宇文觉也想如此。”
方瑾墨呵一笑,了然,道:“那便唤你觉道人,如何?”
如此一来宇文觉顿时便笑逐颜开,心下欢喜,连连应好。
“嗯?苒儿呢?”方瑾墨才发觉林怀苒并不在。
“我们觉得您伤的不轻,所以让苒儿去给您请郎中了。”宇文觉应道。
方瑾墨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轻叹着果然都是两个孩子,道:“为师在江湖上行走,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常见,不必大惊小怪的,况且,为师受的是内伤,并不是寻常医师可以医治的。也罢,你们也是费心了。”
宇文觉挠挠头,言道此事是因自己而起,还是有些心怀愧疚,而此时厨房的香味又飘了过来,宇文觉交代过后,赶忙飞奔去盛汤,盛好后,不想又恰逢林怀苒带着一位老态龙钟的郎中从外面回来了。
“小叫花,我师父如何?”林怀苒甫一进门,便关切问道。
“已经醒了。喔,不要再叫我小叫花,叫我,觉道人。”宇文觉面含深意地笑道。
林怀苒顿了一下,恍然大悟,然后又故作惊喜状,道:“恭喜师弟!师弟,你猜,这是什么?”
宇文觉一看,见林怀苒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一闻,原来是之前那家店铺的包子。
林怀苒笑道:“对,就是那茴香包。不止如此哦,既然师弟已然入我道宫,一时间虽然没有墨梅纹袍给你,但是一身干净衣裳还是有的,师弟若是不嫌麻烦,就去换一下试试合不合身?”
宇文觉双手接过林怀苒为他置办的新衣,顿时大为感动,一时间甚至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因为家破人亡后,他便一直孤苦无依,很多时候都是凭着一点执念在江湖上流浪,很少被人如此对待过了。宇文觉一再谢过,然后便让林怀苒先将郎中请进去,以及时为墨道人医治,而他自己将饭食盛好后,便迫不及待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顺便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泪。
然而正在换衣服时,宇文觉竟然听见隔壁有刀剑之声,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惊觉不好,穿好衣服急忙跑了出去,赫然看见已然负伤的方瑾墨正在和那被林怀苒刚刚领进门的老郎中缠斗,而老郎中几乎已将林怀苒擒住!
“卢骷,你这妖道,怎么也在这里,快放开苒儿!”方瑾墨勉力坐起,连连挥舞剑气,怒道。
那老郎中见招拆招,将方瑾墨的招式一一稳稳应下,同时摇晃手里举着的破烂药旗,那旗子居然霎时间变成了暗红色的招魂幡,幡上邪气凛然,令人惊讶的是,其中竟然亦有血色太极若隐若现。
“老道我本就在这定原一带猎食,不想昨日闲坐酒肆,听闻您墨道人大驾光临,山长水远,真是有缘呐,当初在道宫就是被你师徒二人告状逐出,听说你受了伤,老道士我想着回来报报那一箭之仇,便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老郎中咧嘴阴笑道。
“原来这一带传闻的恶道就是你!当初将你逐出道宫,是要你进小道观历练从善,没想到你仍执迷不悟,怙恶不悛,还不放下苒儿,束手就擒,跟我回玄凌山领罚!”方瑾墨横眉,冷然道。
“呵,墨道人,若是你全盛之时,或许我还惧你三分,现如今你自顾不暇,休要再口出狂言!”老郎中嘿嘿一笑,上前便是一掌,方瑾墨与之对轰,一时没有抗住,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口吐鲜血。
宇文觉见状,大喊一声“妖人,休要伤我师父师姐!”,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劲风连连,却被老郎中轻松躲过,反手拍了宇文觉一掌,宇文觉狼狈倒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自己的新衣。
“哈哈哈哈,墨道人能耐啊,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徒弟?带着两个累赘还怎么找你那情郎李疯子?不如就送给我吧,童男童女,刚好助我熔炼宝旗!”
方瑾墨强忍痛苦,拄着剑硬生生站立起来,用剑划破指尖,鲜血融贯剑身,剑上也渐渐开始流转剑光,随着她口中嘴唇文东,一圈一圈的太极符文也渐渐荡开,气场极为恐怖,方瑾墨咬着牙费力道:“骷道人,不遇道人之名,你辱不得。”
卢骷虽然狂妄,但还是感受到方瑾墨这一击的可怕,他没吃过猪肉自然还是见过猪跑的,玄凌道宫的几项绝技,有玄凌剑诀下的血海生阳,还有就是弦望剑法下的彗星凌月,此时墨道人用出的,自然就是那让李不予在江湖上闯下响亮名号的彗星凌月式,墨道人,这是要以命相搏啊!
卢骷见状,并不理会,反而猎猎一摇手中妖幡,顿时阴风四起,霎时间不待方瑾墨用出此招,便已然兀自携带着林怀苒和方瑾墨逃掉了。
方瑾墨本就在负伤强行运功,其实体内并无多余内力,故而此时冒险用出彗星凌月式,并不是一个明智之选,只是当时情况危急,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没有阻止骷道人劫走林怀苒和宇文觉,而她自己,也终于因为用力过度,力竭而昏迷了过去。
定原,囹圄山。
囹圄山是中阙山脉定原的一座小山,山上鬼火阵阵,又有野兽出没,荒郊野岭之中难觅人迹,乃是定原的凶地。而此时正是月黑风高之时,于漆黑的夜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便有一个手中举旗的道人从天而降,还大口喘着粗气,一连串的震动惊醒了睡在树上的群鸟,群鸟纷纷扑棱着翅膀惊惶飞走。
骷道人一把将已经被捆在一起的宇文觉和林怀苒仍在地上,气喘吁吁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那疯道姑都那副样子了还要和我拼命,我不就借他的两个徒弟用一用嘛,淬炼完我的宝贝,就会还给她了,又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他吗的,都那模样儿了还跟老子拼命,害得老子费这么大劲儿。”
一旁的宇文觉二人已经被封住了嘴,而两个人一听这话,都顿时大叫起来,骷道人闻声,心乱不已,走上前去不耐烦踹了一脚,道:“叫什么叫,如果这么想死的话,我晚点就会成全你们,现在别给老子添乱!”
说罢,便盘膝坐下,凝神闭眼,开始运功调息,看样子,是在为那所谓的“淬炼旗子”做准备。
宇文觉心头一动,心想决不能就此枉死在这里,而林怀苒仍在吼叫,宇文觉赶忙费力用已经被缚住的手牢牢抓住林怀苒,用混浊的声音劝道:“师姐先莫要着急,我有法子。”
虽说这在林怀苒听来只是一串嗡鸣,但她终究在宇文觉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镇定,她也才终于稍稍安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