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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灵海一连倒退数步眼看就要摔倒,忽觉背后有一股暗力徐徐而来,他借着这股暗力方才稳住身形,因了之前宇文觉那一棍余劲极大,其手中的银剑仍在咣啷啷颤抖着,行灵海心头凛然,一边暗中运功缓缓卸去那一棍的余力,一边紧皱眉头。他本想借着舞剑给玄凌山壮壮声威,没成想竟半路杀出宇文觉此人来,令他好不狼狈,若不是门中长辈及时出手暗中相助使他免于摔倒,他玄凌道宫今日的脸就丢大了。

再看几尺之外的宇文觉,已然将酒杯给林怀苒安置好了,也不顾林怀苒双脸通红,也不顾席间众人眼中疑惑重重,只是自顾自没精打采地提着棍子回往丐帮一侧,也不看自己,行灵海见状顿时有些怒不可遏,一时间火上心头,也忘了方才自己输了人家一招半式,高声喝到:“喂,我还不曾认输!”

他这一喝,宇文觉身子蓦地也就停住了,猛一抬头,行灵海又是一惊,他虽离得远,但常年习武,目力自然已非常人可比,只见宇文觉双目通红,血丝已然布满了瞳孔,眼角更是似有泪珠晶莹,行灵海心头怪异得很,不知该笑还是该同情,亦不晓得只是一场比试怎地将这样一个七尺男儿给比得哭了鼻子,只是顿时窘迫得很,见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他身后的稚阳诩眉头紧蹙,方才一役他已然晓得自己这徒侄虽说已是上乘武功,却仍不是那丐帮少年的敌手,若再比下去玄凌道宫非出丑不可,遂竖眉喝道:“灵海,休得无礼,此间舞刀弄棍本就是图个乐子,哪个要你在此好勇斗狠的?丐帮宇文少侠少年英雄,你自当见贤思齐,还不速速退下!”

行灵海闻言,乐得此时有个台阶下,毕竟方才只是一时冲动,倘若真要他再来,也未是这小叫花的对手,而他听闻师伯稚阳诩发话,也大概晓得方才那股内力来自何人了。遂赶忙躬身后退,恭敬说道:“是,谨遵师伯命。”

玄凌道宫之中门规森严,远不似丐帮那般轻松自在,因此玄凌山中的弟子都极为遵守长辈命令,且稚阳诩乃是前掌门不遇道人李不予的大弟子,辈分上更是压着自己的师父延清道人一头,在玄凌道宫中向来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行灵海虽然遵命退下,但是双眼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墨道人身旁的林怀苒,而林怀苒虽一直在默默低头饮酒吃食,眼角余光仍然朝向对面的丐帮三人,不必说,自是在瞅宇文觉了。行灵海只觉心中酸楚楚的极不是滋味,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玄凌道宫学艺已逾六年,年纪上更是较林长寻、林怀苒更长一些,因此能耐是小辈中较高的,他自第一眼见这小师妹时便对其暗生情愫,只是因了方瑾墨常年在外寻师,林怀苒服侍左右,因此小师妹回山中的时机极少,这令行灵海甚是思念,却又别无他法,只得在山中日夜苦修,但求师妹有朝一日能对其另眼相看。故而行灵海此人原本就已受够相思之苦,如今又又横生宇文觉这一枝节,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往日必要什么前缘,这让他如何受得?故而才有了方才舞剑示威之举。

自宇文觉提棍归席后,行灵海亦被喝退,堂前热烈氛围不减,正在众人酣饮之际,忽听堂外一片嘈杂之声,一个守山的小道士急匆匆地就要跑进来,看样子似是有急事,因了那小道士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他们正手忙脚乱地抬着一副软床往大殿里横冲直撞,领头的小道士边跑边叫,只是当他冲到大殿门前时,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大殿上明明并未关门,他们一行却只得停在门外。

宇文觉本已醉酒,见状又来了些精神,心想:“这玄凌派又在鼓弄什么,瞧这几个小厮进不了门,多半又是那首座上的老道士做的手脚。隔这么就远凭空封住大门,这老道好强的内力。”

宇文觉心里这么想着,眼睛便已经朝叶平生那里瞧过去了,只见他仍然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倒是其身后的青阳道人开口道:“殿下何人,何事慌慌张张擅闯大殿,不守礼数?”这话略带着责备的意思,那带头的小厮闻声赶忙拜倒,叩首道:“玄凌山尘剑派弟子龚少全拜见掌门师祖、青阳师叔!”

玄凌道宫是江湖上有名的道家门派之一,门内向来派系分明,辈分井然有序。玄凌山并不是单凭道家某一学理立派,而是融汇各家,故而能够成为中原道门魁首,其派内有讲究符箓之术的符箓派,有以炼丹为要务的丹鼎派,亦有以剑入道的尘剑派,掌门叶平生便是尘剑派当代首尊。

稚阳诩道:“堂下何人,何事闯殿?”

那小道士道:“禀报掌门师祖、青阳师叔,这……这……”龚少全张了张口,却瞧见殿上坐着许多与本门衣着不同的人,不用说自是以殷天笑为首的丐帮弟子,故而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脸上显露出为难之色。

此时叶平生见状,拂袖化去了殿前的内力屏障,开口道:“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只管讲来,丐帮与我派亲如手足,一衣带水,无须隐瞒。”

叶平生此话说得甚是温和,直令丐帮众人点头称是,仿若春风拂面,方才小辈之间的争斗之不快也霎时间烟消云散了,宇文觉心中暗暗称是,这老道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呀。当然,这与他们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本代帮主殷天笑豪气干云、侠肝义胆自然不是毫无关系。

叶平生既然给足了丐帮脸面,丐帮众人也就不好再推辞了,遂在席上坐定,看那小道士之状,应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见一行人急匆匆奔跑进来,软床上还滴着血,殿里顿时布满了一股血腥味。

龚少全等人小心翼翼地将软床放好,软床上那人早已遍体鳞伤,且血肉模糊得很,应是遭了什么人毒手,不过眼尖的已然明了,这人多半是救不活了,现在还能喘口气,全凭什么灵丹妙药给吊着续命。只见龚少全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旋即就要试图从软床上爬起,叶平生见状,自是不许,径直起身运动,手中赫然凝出一团白气,叶平生就将这团白气按压在那重伤之人的身上,那人的胸膛方才有了些微起伏。

那伤者也是道袍着身,虽然已经被破烂不堪浸满了血污,但是大概还能看得出其一身道家装束。此人既得掌门之真气护体,勉强有了气力,方才勉力支撑,断断续续说道:“叶掌门,大事不好,岑……岑阳出云观,叫人……给屠啦!”

这人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大堂上寂静非常,且众人常年习武,对此听得一清二楚,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作窸窣之声,更有甚者甚至惊呼出来。稚阳诩闻言,更是直直后退数步,不住地向那人反复追问,但是所得结果皆是如一。

众人作此反应无他,只因这出云观乃是玄凌派在外的分观之一,出云观的观主出云道人林流亭更是当初荡妖伏魔的大英雄,仅凭一人一剑便将岑阳一带的腓教教徒诛杀殆尽,是玄凌派在外的高手之一,与稚阳诩平辈,是稚阳诩的至交。

也正因如此,林流亭才将自己的儿子林长寻交付给稚阳诩,让他教导林长寻学艺。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人物,竟横遭凶祸,毕竟江湖上能杀得了林流亭的人简直屈指可数。

任叶平生再如何淡漠,此时也无法作得无动于衷的神色,也连忙关切问道:“你且慢慢道来,你是谁,是何人杀了出云道人,你可曾见过凶徒?”

那人身边早已围满了玄凌道宫的道士,有的在为他止血擦药,有的刚喂他咽下一些羹汤,那人神色竟也渐渐红润了些许,复又说道:“小人无名无姓,是出云观的道童,林观主唤我阿亮。平日里也曾……咳……曾与观主学过一招半式,事发当日小人在外买菜,见那凶人作恶时观主已然倒伏在地,观中就连……就连当日去上香的善男信女……也难逃一死……小人也被砍翻在地,好在小人命大,并未即刻毙命,方才有了今日报信之举……”

叶平生闻言,抚着长须,道:“那凶人作何样貌?”

“小人只是瞅了一眼,即被砍翻,并未瞧得十分清楚,但那凶人……是一大和尚不假……”

“大和尚……”叶平生捻着胡须,作苦思状,“莫非是少林寺的僧人?”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嘶得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只因少林寺的名头着实太响,江湖上宗派繁多,却几乎都奉少林寺为魁首,少林寺武学传自天竺,立派已逾千年,虽说常年来自诩不涉武林事务,只是树大招风,江湖上每有波澜,却几乎都有少林寺的身影,远者不论,近者就连长宁四年的武林大乱,都是少林寺出面方才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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