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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少林寺与玄凌道宫为仇作对,那玄凌道宫怕是难得安稳了。只是少林寺亦是名门正派,从不做阴邪之事,出云道人乃是光明磊落的正派人士,必不会有何处惹怒了少林高僧。众人想到此节,方才松了口气,但却更是疑惑不解了,那出云道人怎地会死?

正在众人感叹之间,却听殿外又有守山的道士奔了上来,两个道士也都各自抬着一个软床。宇文觉见状,心想今日玄凌山的倒霉事还真是挺多啊。他瞧着那两个道士抬着的软床式样与现下殿内的软床并不相同,却隐隐见那床上之人身形有些眼熟,心中顿时也是疑窦丛生,暗道,这次又是何事?

只见那两个道士急而不乱,奔至殿前,先是恭敬跪倒行完礼节,才道:“掌门师祖,方才山下来了两个小沙弥,还担着一副软床,说是自嵩山而来,什么‘奉无终方丈之命,特来归还贵派之物’,待我等接过软床,那哪是什么物件,床上躺着的分明就是我等的林师兄!这少林寺竟呼我派内门弟子为‘物件’,忒也无礼了吧!”

玄凌道宫向来讲究礼数,自己门内如此,对待他人亦是如此,故而都已到了这等关头,这两个守山的弟子还在计较人家的礼数,反叫别人觉得迂腐。只是宇文觉无甚心情嘲笑这些道士,他闻言右眼皮一跳,忙箭步上前,仔细观瞧,看出此人正是抚霜道人林长寻,此时林长寻灰头垢面,脸上有两道极为明显的泪痕,看来应是已然晓得了出云观之事。宇文觉又探了探鼻息,感到有热气不时穿过手指,方才松了一口气。

因了当时刘辛率领神卫军偷袭两派之际,宇文觉策马追了出去,这一出去来回便有半月余,日后更有两派与尚国交涉之事,如此其实破阵之后已然过去一个多月了,林长寻早已和颜小文离开了玄凌山,回出云观去了。而出云观如今惨遭横祸,林长寻不曾与其父一同命丧岑阳已属大幸,其间种种,宇文觉就无法再猜得了,不过照眼下情形来说,这抚霜道人必然也是见到了那大和尚,故此莫不是孤身一人杀到少林寺寻仇去了吧?

叶平生闻言却已是紧皱眉头,他倒不是恼怒两个不懂礼数的小沙弥称呼他这徒孙为“物件儿”,他烦恼的是“无终大师”这一名号,无终大师乃是少林寺的本代住持,自己这徒孙忒也不知天高地厚了,竟孤身闯上了少林寺,也不待事情有了眉目再动身不迟,好在少林寺的高僧慈悲,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否则早已没了抚霜道人这一号人物了。

见此时殿内已然乱作一团,原本的庆功宴自然已无法为继,叶平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既然寻儿是被少林寺的僧人打伤,那此位来自出云观的道童所言就应是不错,只是不知我派为何得罪了少林寺,还需日后一一查明,或许是有人故意嫁祸于少林寺,挑拨鄙派与少林寺以引起间隙,我等自不能轻易上当,诸位权且散去吧。”

而就在此时,那阿亮不知怎地复又努力说道:“掌门师祖,弟子还有一事需要禀明!”

叶平生闻言,眉头皱了一皱,拂袖道:“说吧。”

那阿亮断断续续地说道:“禀师祖,那僧人的面貌我……不曾看清。后但那僧人杀人的招式,我倒是记得……清楚,虽说我是被那僧人用凶刃砍翻在地的,然而他在用刀的间隙都是用掌,那僧人生了一副好大的手掌,掌掌下去那人必定毙命,且诡异得紧,有时成掌,有时成指。那僧人掌力指力都极强……”

叶平生闻言,看了看一旁的诸道士,诸如青阳道人、延清道人等人,默不作声。因了天下使掌的门派倒是不少,不过既会掌法又会指法,且使得出神入化的,唯独少林寺一家了。那掌法必定是少林的摩云掌或大力金刚掌之类,那指法必定是拈花指了。

那阿亮见掌门和其他师叔师伯都不说话,但脸上均现难色,便又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看来当是少林派的耆宿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咽了气儿。

阿亮死后,叶平生等人已然围绕在阿亮周围,漓禾也帮忙翻验,只见阿亮身上尽是紫色的淤青,皆呈现为一个一个的巴掌印儿,胸口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口,这一刀实则早已够要了他的命,只是砍得很偏,且刀口只是长却不深,因此便可猜测那大和尚多半正处于盛怒之中,只顾狂乱杀人,却不曾注意是否已然彻底将之杀死。

而阿亮身上,除却那一道长长的刀痕以外,分别在左膝盖处、后脖颈大椎穴以及手肘处尚且有几个掌印。这几个掌印残缺不全,只因打中的这几个位置尽是人的骨骼转接处,所以并不能完整地留下一个巴掌。不过尽管掌印不全,其中蕴含的内力却极为深厚,阿亮的这几处骨骼尽被那凶徒的强横内力冲散,人手触摸上去只觉得软绵绵的,里面的骨头多半已然被拍碎成粉末了。

玄凌道宫之中不是没有擅医术的,其中首屈一指者便是那丹鼎派首尊的彰禄道人,彰禄道人与李不予、叶平生同辈,比稚阳诩等人还大着一个辈分,众人恭敬为他让开道路,只听他将阿亮的受伤状况说与诸人后,诸人无一不连连摇头,感慨此凶徒下手狠毒。

单单一个看门的不会武功的小道童,都要用得这样凶厉的杀人手段,那倘若碰上身怀武艺的,怎还落得什么好处?

众人既后背发凉,又不自觉地猜测着此人的来历,正在众人莫衷一是之时,彰禄道人忽然开口道:“不知道各位还记得数年前肆虐中原的魔教否?”

叶平生闻声抬了抬眼,稚阳诩今日略微有些不沉稳,径自开口道:“师叔是说腓教,腓魔宫?”

稚阳诩明白自己这位师叔彰禄道人,向来对江湖各门各派熟悉异常,此人一来经历颇丰武功高强,二来医术奇高,年轻时行走江湖常常仗义出手,手下医活的人不计其数,因此对江湖上的事务熟悉得紧,若彰禄道人知晓些什么,必然再好不过了。

彰禄道人点了点头,脸色愈发凝重,正色道:“不错。”

“可是腓教不是在初宁年间就被诛魔七子给诛灭了么?”稚阳诩复又问道。

彰禄道人道:“不错,只是灭是灭了,可是谁也不曾见过当年腓教的教主,也就是末代大寿觋无殿真仙的尸体,据说就连诛魔七子七人也不曾见过。”

“师弟的意思是,大寿觋还活着?”叶平生也接话道。

彰禄道人连忙摆手躬身道:“欸这可万万不敢妄加猜测,只是此事攸关我中原武林存亡,更是有损我玄凌道宫声名,却也不得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知掌门师兄是否还记得,当初腓教肆虐之时,腓教教内有着闻名遐迩的‘三手五印’的神功,五印之名当初只是流传于江湖上,五大手印也在腓教覆灭后便遗失了。”

“不过听说三手之中,有一手名为‘挫骨扬灰手’,是极为狠辣的功夫,当初我在北地行走时,也曾见过几个被此种手法重伤的江湖好手,一直以来在我手上殁掉的病人并不多,唯独这些中了‘挫骨扬灰手’的人,无论筋骨何其强壮,内力何其充盈,皆难免一死,即便是我毫无办法,虽说过去数十年了,只因这手法太过毒辣,他们的受伤情状还历历在目,而他们的症状皆与此道童并无二致。”

“如此说来,这手印不是少林派的五门开碑手,抑或是大力金刚掌了?”叶平生追问道。

彰禄道人道:“这‘三手五印’虽然精妙绝伦,却与少林派的掌法极为不同,少林派武学讲究至刚至猛,至纯至正,绝不走歪路邪道,即便与人为敌也只是讲究以力破法,硬撼敌手正门,且不说开碑手和金刚掌,即便是少林派的禁招夜叉穿心掌,也不是专攻人筋骨联结之处的掌法,此掌必不是少林派所为,只是……”

叶平生蹙眉道:“只是如何?”

“只是这道童身上,确是有着极为明显的少林拈花指的指劲。”彰禄道人说着指了指阿亮的后背上的一个小点,道:“不过应该是被那凶徒无意中泄露出去的指风戳了上去,除此之外……”

彰禄道人说到此处,众人已经满头雾水,区区一个小道童,已然牵扯出了法天宗、少林寺与腓教出来,事关二十多年前的落日崖之战,更甚者还关系到三四十年前的腓教之事,如今彰禄道人眼光毒辣,一连点出数处疑点,不过看这老道的样子,似乎话还未说尽,还有不曾点出的地方,只是此时吞吞吐吐,更加令众人深感心头奇痒难耐,无论如何,此事千绳万结已然牵扯不清了,但凡有什么疑点,应当尽皆吐露出来,好早些让事情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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