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宇文觉还以为他就是在崖洞中偷学了吴歌丐帮绝学的人,如今看来他丝毫不懂降龙掌和打狗棒,因此竟反而有些宽心。
宇文觉知晓他是殷黯后,就更为小心了。毕竟当初此人狂怒之下,连伤丐帮包括帮主在内的一十三名长老好手,若依宇文觉往日的功夫,两个照面都未必撑得住。现下自己虽然学了降龙掌和打狗棍,却并不熟练,就方才来看,若不是殷黯大意疏忽,自己也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无论如何,殷黯毕竟出自丐帮,年岁上也要较宇文觉长上几分,因此宇文觉还是抱拳施礼道:“宇文觉见过殷师兄,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在殷师兄面前自是不值一提。不过小弟我身负重任,还请师兄给让出条道儿来,否则小弟就只能硬闯了。”
殷黯眉毛一挑,问道:“哦?此处乃是我家,你来我家横冲直撞我还不能拦着你了?”
宇文觉闻言大惊,叫道:“什么?你投了地宗?”
殷黯脸色也顿时由晴转阴,道:“你们果然已经知晓地宗之事,怪不得无论是那小道士,还是你们丐帮,都争抢着来我望乡楼惹是生非,现下又引了烟雨楼的人来,怎地,堂堂江湖名门正派,一个个就这么害怕小小尚国?你们惹不起,我们地宗寻仇雪耻都不行么?干尔等何事?”
直到这时宇文觉才听明白,原来当初癸巳武难并未将地宗之人剿灭干净,果然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如今地宗尚有残余聚集在这岑阳城,密谋推翻大尚。再想起来当初殷黯叛出丐帮,总舵就有传言说殷黯妄图以丐帮之势怂恿殷天笑回岑阳称帝复国,殷天笑不愿损及丐帮,因此不肯,也因此殷黯才一怒之下叛帮而走。倘若果真如此,那么投往地宗确实是他最好的去处了。
当初地宗叱咤江湖,只手遮天,地宗老宗主丁传英自称自己是“翻掌镇上京”,鼎盛时甚至将天下各国的青楼钱庄赌坊占了十之七八,可惜癸巳武难中一夕之间被尚帝望陆泽尽数摧毁,地宗宗主丁疾的头颅在上京万道柱上足足悬挂了三个月。因此地宗可谓与尚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这些密辛尽是在来岑阳的路上朝玉京告知他的。朝玉京出自天机堂烟雨楼,因此对于许多情报都知之甚多,宇文觉在总舵时就早有耳闻,如今再听来更是令他感慨万千。
宇文觉心中想着这些,眼睛不时朝躺在床上的朝玉京瞟去,仿佛在给他递眼色,不过朝玉京无论如何也不回应他。宇文觉明白殷黯必是不会退让了,因此一提气,不再多言,只打算上前硬拼,谁知正待宇文觉上前时,殷黯忽然闪过身去,手中荡起一圈凌厉波纹,宇文觉周身的衣物都被这波纹削去了一些。还未待宇文觉看清,殷黯就已经欺身到了床边,一手成刃对准了躺在床上的朝玉京,似笑非笑地望着宇文觉。
原来殷黯一则并不知宇文觉实底,眼见宇文觉已经练会降龙掌法和打狗棒法,若短时间内无法将他擒拿,势必会遭受朝玉京二人的围攻。二来他久涉江湖,与人打斗时时常分心关心周遭形势,朝玉京在场始终不能令他放心,方才几人打了几个照面时,殷黯便深知这个烟雨楼的小子的功力不在宇文觉之下,又见宇文觉不断朝床边看去,以为宇文觉想与朝玉京配合,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因此殷黯始终放心不下,便趁着两人疏忽,瞬间将朝玉京把控在手中,这样一来僵局便破了。
殷黯正洋洋得意,宇文觉却哈哈一笑,道:“殷师兄呀殷师兄,你也不想想,此人乃是烟雨楼的弟子,与我们丐帮何干,我还正怕他偷听了咱们的谈话呢,快快将他格杀了,为我们丐帮永除后患!”
宇文觉说罢,身子骤然一动,仍是游龙棍法中的“龙向天门”杀向殷黯,殷黯原以为丐帮中人最重情义,拿住朝玉京便是拿住了宇文觉的软肋,谁知宇文觉根本不在乎朝玉京死活,况且看这架势,就是冲着殷黯而来,毫无避让之意,殷黯生性凶残狠厉,见状更是不理宇文觉,心道:“饶是如此,那我便将你这好朋友杀了,以防你佯装不在意,实则是在骗我放了你这朋友。”
殷黯心中想着,手上也跟着抬手,他又不能不防备宇文觉,但是他咬定了宇文觉不会真正地下死手,所以只是留出了五分力来接宇文觉这一棍,另一只手用五分力按住朝玉京死穴,防止朝玉京挣脱掉,随即心头一横,右手发出一道掌刃,直取朝玉京头颅。
他既以右手杀朝玉京,便只得以左手挡宇文觉,他左手握着盲竿,原本就不如他右手出招威力更大,此时又有些分心,因此尽管用出了一招龙转玉珠,却只能卸去宇文觉三分之一的功力。宇文觉也没料到自己这大师兄竟武功高深到了这个地步,一心二用,左手使棍,还能卸去自己的功力。不过他此时无暇分心感慨,手中棍招加紧,改龙向天门为龙从天降,正是当初师叔封一亲自教过的那招。
如此一来殷黯左手上的压力骤然增加,殷黯头也不回,右手瞬息之间便落了下去,只听“噗”的一声,朝玉京的头颅便掉落了下来,连个挣扎都没有。与此同时,宇文觉大叫一声“着”,只见宇文觉手上的棍子终于压倒殷黯的盲竿,不待殷黯回头,这一棍便结结实实打了下去,殷黯左手“卡拉卡拉”发出数声骨折声音,随后又被宇文觉君川棍打在了胸口上,殷黯吃了一棍,口中狂吐一口鲜血,却并未就此昏迷。
宇文觉提棍上前,一如往日那般嬉笑着看着殷黯,道:“大师兄,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殷黯为了杀朝玉京,硬生生吃下了宇文觉一招完整的龙从天降,饶是殷黯再怎么能抗,此时也被打得不轻。即便如此,殷黯也仍不理会宇文觉,回过头去看朝玉京,只见那具被殷黯割下头颅的尸体,并未流出丝毫鲜血,殷黯心头咯噔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站起来,朝床上的尸身再度发了一记掌刃,只见这掌刃触及那尸身时,那尸身“哗啦”一声,尽数飘散成了尘土。
殷黯摇头苦笑,叫道:“啊!我竟忘了,天机堂秘术,金蝉脱壳,哈哈哈哈!该死,该死!”说罢突然仰起头,瞪着宇文觉道:“你杀了我吧!”
原来天机堂中有一门秘术,便是这金蝉脱壳,在临敌的危急情形时,可以以其独门秘术制造出一个假的身体来,但是这身体并不能说话,原本就是天机堂刺客必备的门道。
其实宇文觉自身并不知道这种法门,他倒是远不如殷黯知道得多,只不过方才开打之前,朝玉京就告诉他要他设计拖住殷黯,他必定能够设法逃脱。宇文觉原本对他半信半疑,但是在方才打斗时见他一直不起来帮忙,而方才宇文觉注意到床上的这个“朝玉京”手中已经没有了无定骨,便知晓他已经成功脱身了,也正因此他才那么大胆地任由殷黯出手,殷黯“杀”朝玉京时,朝玉京愈是没有动作,宇文觉愈是确认朝玉京已经成功逃走。
宇文觉见殷黯已经气息委顿,遂上前去,殷黯闭眼等死,宇文觉一笑,朝他的脖颈上拍了一掌,将他拍晕了过去。
宇文觉并不想杀他,只因岑阳的事他还并未全然弄清,杀他可能就断了线索。且尽管他早已叛帮,却仍是同门手足,宇文觉只是将他捆缚起来,背着他下了楼,挑了个隐秘的通道,进了望乡楼的后院。
宇文觉进了后院,听见后院尽是吵闹声,心中大叫不好,连忙加快脚步,等一进院门,只见院中数道人影闪动,正围着一人打斗,正中央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烟雨楼的小孤星朝玉京。
只见朝玉京上下翻飞,手中的无定骨也不断变化成种种兵刃,时而是盾,时而是矛,时而便短匕,时而变长枪,这些人从未与朝玉京交过手,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因此一时间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不过朝玉京也并不好受,与他相斗的,不是别人,正是地宗着黄裙的丁小葵,丁甲、丁戊、丁己、丁庚等共计八人,每人各使用一路武学,有拳法,有腿法,有掌法,有爪法,朝玉京变化多端,这几人也并不相同,因此看起来战局随时都有变化,好看极了。
朝玉京瞥见宇文觉来了,抽身连忙道:“喂!要饭的,还不出手更待何时?等着让我给‘地宗八法’打死么!”
宇文觉又听着了一个自己没听过的词,遂抱胸笑道:“什么是‘地宗八法’?”
朝玉京一边腾挪身子一边道:“‘地宗八法’就是当初地宗覆灭以后,地宗残余几人每人……呸!废什么话,快快出手!”
宇文觉哈哈一笑,喊道:“将那使腿法的女孩子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