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人非别,正是刚学下降龙掌的宇文觉和天机烟雨楼的朝玉京。两人将那布袋中的林长寻救出来后,才知道原来他只身前来望乡楼寻仇,结果没能打得过殷黯,被殷黯装在麻袋里。两人见林长寻伤势不轻,遂将他安置在了一个客栈中让他养伤,他们二人为了调查岑阳之事,便又一同追了出来。
原本二人是无甚头绪的,行至密林中时,忽然听见哭号遍野,甚为诡异,两人便顺着哭声赶了过来,正见笑面僧陡陷险境,宇文觉为了问清楚笑面僧身上的降龙掌法,便与朝玉京商定好,暗中突袭,将笑面僧救了下来。
丁痕眼见又是此二人,顿时火冒三丈:“小辈,你们又来坏我地宗好事,怎地,地宗是与你丐帮、你烟雨楼结下死仇了是么?”
朝玉京嘻嘻一笑,道:“少拿宗门压人,这位大和尚我们有用,用完便还你们。就二位眼下的模样,莫非还想接着动手吗?”
朝玉京此言说得正中要害,眼下丁痕拿不下哭婆婆,丁疯却已重伤,宇文觉朝玉京二人再不济也毕竟是名门正派的翘楚,若再在此耗下去他们两人还真是生死难料,丁痕此时已然萌生了退意,丁疯却双目发红,仍旧直直盯着笑面僧。
正在这时,众人的东方忽然冒出一阵阵滚滚浓烟,紧接着人们吵闹哭喊的声音也隐约可闻,不多时那浓烟便转为白色,随即一团团明亮的火光就冒了出来,那大火看样子极为凶猛,火焰已然直直冲上了天际,人们的悲惨喊声已经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惨烈了。
丁痕看见了那火光,与丁疯对视一眼,丁疯随即掉头奔走,宇文觉见状大叫不好,连忙要追,谁知丁痕一回头接连抛出数只银剪,宇文觉正拔腿猛追,眼见眼前飞来数道白光,竟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挥棍砸碎一只飞向自己的银剪,谁知那银剪乃是张着口的,宇文觉正巧从中打烂,剪刀的两片刀瓣仍然速度不减,兀自飞向宇文觉两肋,宇文觉一时大慌,刹那间他只来得及出手挡住其中一片,他早就见过丁痕暗器的厉害,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正在这时,耳边嗖嗖一阵破空之声,那两道银剪刀瓣也就随之一一落地,宇文觉回头一看,原来正是朝玉京抛出来的两个透骨钉挡住了丁痕的飞剪,这才免了宇文觉受伤。此时宇文觉想要再去追丁氏二人,却已来不及了。
宇文觉只得作罢,回过头来,只见笑面僧满头大汗,正急不可耐。宇文觉也不畏惧他的一身绝学,竟猛然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到底是谁,你因何会降龙十八掌?”
朝玉京见状眼球一缩,顿时手忙脚乱地按了按宇文觉。眼前这两人武功实在太高,朝玉京生怕宇文觉两句话就把笑面僧给激怒了。然而笑面僧并未动怒,只是拂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连上倒是依然慈悲,不过眉眼之间尽是焦急之意:“小兄弟,我哪儿会什么降龙十八掌啊,我只是承蒙帮主青睐,学了那么一招两式,你看我来来回回不也就是那么几招么?你也会降龙掌,那你也是帮主亲传么?”
笑面僧此言一出,宇文觉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降龙掌是吴歌所授,反而不是当代帮主所教,宇文觉把笑面僧当成了那个在无名崖洞中偷学吴歌掌法的叛徒,因此便对他十分怀疑,因此宇文觉并不答他,而是接着反问道:“帮主?你是我丐帮门人?”
此时东面的火势越来越旺,此地正是当初笑面僧、丁痕、林流亭几人相互追逐的那个树林,过去便是宁丘县了,那大火看来是极其鲜见的火灾,竟然已经蔓延至此,笑面僧愈加不安,急忙说道:“小兄弟,我乃丐帮……”他说了两句,顿时止住了,看了看朝玉京,便不再说,却已转身要往宁丘方向跑去。
朝玉京依旧是不断地转着手里的无定骨,笑道:“大和尚,后院着火,还不快去灭火?否则丐帮在岑阳多年的辛劳,就要付之一炬啦!”
笑面僧闻言,手上忽然劲风飘动,眼神凌厉了起来,似要取了朝玉京性命。宇文觉此时也早就差不过听明白了,他闪身横在朝玉京身前,躬身道:“回家要紧!”
笑面僧本就不欲与他二人多作纠缠,闻言更是提起哭婆婆就拔腿朝宁丘县奔去。宇文觉与朝玉京对视一眼,也提气跟了上去。
宇文觉一边奔走,一边皱眉道:“朝兄此去何意?”
朝玉京仍是嘻嘻一笑,道:“丐帮的岑阳分舵显是出了大乱子,在下不才,愿去助觉兄一臂之力!”
朝玉京觉得叫“宇文兄”太费力,便索性改口叫“觉兄”了。
宇文觉突然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道:“果真被你猜出来了。”
朝玉京背着双手与他向前飞奔,面含笑意地说道:“长宁十九年,丐帮君山总舵忽然闯来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不速之客,此人力压丐帮群雄,却唯独败在了王丐殷天笑手中,自此便加入丐帮,成为丐帮五大高手之一。当初此人的行踪甚是严密,就连在丐帮之内也少有人知,甚至江湖人都不知道此人的武功路数到底是怎样的,此后便再也没了他的消息。现在看来,想必这位前辈是来了岑阳镇守秘密分舵了吧。”
朝玉京所料正是宇文觉所料。他入帮较晚,正是长宁十九年被漓禾收为弟子,一开始的时候尚且还在和漓禾一起留在定原分舵,因此早先总舵发生的事许多他都不知情。而他来岑阳时,帮主殷天笑就嘱咐过他岑阳秘密分舵的事,因此当他见到笑面僧的降龙掌时,便猜想此人与丐帮的秘密分舵有关。
宇文觉本不愿朝玉京跟随,但是眼下也甩不掉他,并且他心中认定笑面僧的降龙掌是从吴歌处学来的,料想笑面僧或许早年登山君山的意图本就不纯,即便他全心全意地效忠丐帮,也说不准到了岑阳之后变了节,因此他下定决心要为本帮除掉此人,又怕自己武功敌不过他,若有朝玉京相帮,反而机会更大些。
也不知为何,宁丘这边的火势太过凶猛了些,此时本就是春日时节,虽说不是早春,但毕竟艳阳悬空,清风不断,一旦起火就极难扑灭。两人方才行进了三四里地,就已经感受到了炎炎火光。高高跳起的火舌在大老远处就烘得宇文觉面门发干,若依照这火势推断,整个宁丘县城或许都已经陷于这无情大火之中。
宇文觉心下焦急,此时路边哭号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放眼望去,无数平房草屋一沾火舌就即刻燃烧起来,寻常百姓的房屋都是简搭的木屋草房,根本经不住这等大火焚烧,一旦着火便迅速异常,几乎顷刻之间便化为乌有。宇文觉的眼睛被大火熏得极干,时不时有身上着着大火的百姓哭嚎着从他身边经过,他都一一尽力将他们拖了出去。
再往深处走,见大火更为旺盛,而有一些有钱人的府邸,其中多少多了些石阶石墙,若在平素来说,这种房屋要难以烧毁些,然而今日的大火实在过于凶猛,就连这样的深宅大院也被大火完全吞灭,唯剩一些灰突突的断壁残垣奄奄一息。宇文觉的耳边已经被宁丘百姓的哭号声塞满了,他吸了吸鼻子,向朝玉京道:“朝兄,你闻到了么?”
朝玉京神情紧张,应道:“什么?”
“烈酒,还有火药。这些百姓官衙上面皆被人洒上了烈酒,有的地方还埋了火药。”宇文觉双目通红,恨恨地说。
他生在草莽之间,幼年的流浪使他鼻子异常灵敏,朝玉京努力朝空气中闻了闻,确认宇文觉所言非虚。两人朝前走着,宇文觉脚下忽然觉得一酥,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副烧焦了的猫狗的尸体。由于已经烧作黑灰,徒具外形,已然分不清是猫是狗了。
宇文觉攥紧了拳头,向朝玉京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是不是看见地宗丁戊也追了出来?”
朝玉京忽然打了个冷战:“你的意思是说,这大火是地宗的人放的?”
宇文觉道:“我不知道。但不瞒朝兄,这烈酒,我闻得出来,是我丐帮‘君山双洛’之一的‘洛神醉’,洛神醉的酒性较落花逢更烈一些,丐帮中一些豪士游侠甚是爱喝。也就是说,无论笑面僧是不是我丐帮之人,这大祸的源头,竟尔是由我丐帮所酿成。”
朝玉京身子转至大泽山庄方向,那里正是大火的源头,呢喃道:“那……觉兄……”
宇文觉忽然半跪道:“我有一事,还望朝兄助我。”
朝玉京见状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说道道:“这我可经受不起,觉兄有事但讲无妨,在下能帮的自然要尽力去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