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宇文觉更是不敢耽搁,不多时便到了岑阳。宇文觉心中担忧吴歌和红绫子,再加上岑阳守城官军都少了许多,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潜进了岑阳城,随后便直奔城内望乡楼。
两人到了望乡楼后,找到了几人议事的屋子,然而他们都并未直接闯入,而是先按捺住了身子,潜于窗外。
只见屋内丁疯、丁痕端坐于厅堂之上,丁痕神情甚是凝重,然而丁疯神志不清,已然睡着了。
堂中站立着丁甲、丁戊、丁己等人,丁小葵、殷黯也默默站在一旁。宇文觉看见丁戊神态萎靡不振,脸上比上次相见多了许多烧伤,便已断定那日宁丘大泽山庄的大火必定就是他放的。那日笑面僧二人与丁氏兄妹相斗,他趁机去大泽山庄引燃了埋在地下的酒窖和火药,然而他所引起的大火实在太大,自己竟也吃了亏,在返回时更是遇上了狂怒的笑面僧,吃了笑面僧一掌,因此此时全凭一口气勉力支撑,实则已经命不久矣了。
屋内烛火跳动,殷黯忽地上前一步,挣开了丁小葵的手,抱拳问到:“丁前辈,晚辈还是不明,我们要那生死锦何用?此时岑阳派兵出去灭火,岑阳已经市一座空城,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丁痕道:“我们谋划许久,自是为了起事。只是生死锦……”
丁痕沉吟半晌,眼角的余光瞥了丁小葵一眼,便不再说了。
这时丁戊忽然抱拳道:“纵使宗主已然不是……不是完璧,无法习得地龙吞天掌,然我等皆是本门死士,甘愿为地宗肝脑涂地,故此丁老前辈的秘法,若信得过我等……”
丁戊话音未落,堂中两人接连大怒。一人是丁痕,另一人便是殷黯。丁痕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大胆!兄长的地龙吞天掌乃是本门嫡传,怎可授与尔等!”
丁戊闻言,讪讪而退。而殷黯反手就扇了丁戊一个耳光,骂道:“奴才而已!安敢置喙掌门大事?”
他们说的掌门,不是别人,正是望乡楼老板丁小葵。
殷黯这一巴掌,险些将丁戊抽得晕过去。丁戊本就受了重伤,因此根本受不得什么重击。丁甲见状赶忙上前将他扶住,也是愤然道:“五弟再是奴才,也是姓丁。如今地宗四分五裂,地宗八法皆在我等身上,当真是一个坑也少不得了啊!”
丁痕闻言,才缄口不说。殷黯只是愤愤退下,仍旧怒目而视,盯着已然不是童子身的丁小葵,显是极其怨恨。
屋内依然气氛低沉,似是在等着最后的决断。屋外宇文觉正悄声与朝玉京说道:“原来他们想尽办法要捉哭婆婆,找生死锦,竟是为了给丁小葵穿。”
“两位冒昧,不知生死锦到底是何功用?”
正在两人谈话之间,耳边突然又多了一个清泠泠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惊,但是都迅速反应过来,没有叫出声。回过头一看,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抚霜道人林长寻。
两人这才放心,朝玉京与林长寻经由宇文觉简单介绍,已然认识。朝玉京又为林长寻讲了生死锦的功用,林长寻这才晓得,生死锦竟有由内向外彻底改变人之形貌的功用。
林长寻闻言后,便沉默不语了。
此时屋内烛火跳动,几人越吵越激烈,丁疯似是被吵醒了,半睁着眼看了看屋内的几人,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睡眼惺忪地说道:“小妹,咱们让红绫妖女用她那剧毒熏哭婆婆,熏出来的眼泪试试能不能织那,那什么破锦。咦,这小子,哦不对,这小妮子……哎不管了,在此处作甚呢?”
丁疯说着,用手指着下面的丁戊,说完就又睡着了。
堂前几人大惊,丁痕霎时间便反映了过来,伸手直直冲向丁戊,丁戊更是不待争辩,连忙向门外奔去,宇文觉几人也是万料不到丁戊竟是外人,怪不得此人竟然大胆上前索要地龙吞天掌的诀窍。原来此人并不是真正的丁戊。两人稍作思虑,便知道此人乃是千面书生颜小文所化。宇文觉心头一动,大叫不好,回头一看,只见林长寻果然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张烧成灰烬的遁地符。再往窗内一看,林长寻早已护住假的丁戊,与堂中众人厮斗在一起。
丁痕虽然就是林长寻的生母,可是她如今为了地宗复宗之事已经极为偏执,凡是对她有所阻碍的任何事她都要清除掉,因此竟然已经淡薄了为人之母的情义。而林长寻自己又一直昏迷,根本不知道丁痕是自己的生母,丁痕不主动认他,他自己也就一直不知道丁痕的身份,因此谁也想不到,这样一对亲生母子,竟然也相斗得格外凶狠。
正在众人慌乱之际,笑面僧又不知从何处杀了过来,扬言要报哭婆婆、大泽山庄之仇,神情甚是悲愤,他一人就将丁痕丁疯牵制住了,几个小辈也都各自斗在了一起,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几人边打边跑,殷黯与丁小葵已经不知去向,丁甲与丁戊交清极深,他们本就出自同一师门,丁甲更是他们的大师兄,因此丁甲死死咬着假的丁戊紧追不舍,这丁戊便是颜小文。颜小文受了伤,不敌丁甲,连连后退。林长寻上前帮忙,与颜小文双战丁甲。宇文觉生怕林长寻有什么不测,因此也一直跟在身边。而就在这混乱之中,笑面僧与朝玉京、丁氏兄妹也已经不知去往何处了。
丁甲不愧是地宗首徒,他年龄本就开比宇文觉他们大,习武的年岁也较他们久,若不是丁疯、丁痕压着,丁甲实则是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丁甲与丁小葵不同,用的是“地宗八法”之中的裂地掌法,此种掌法与降龙掌相似,也是至刚至猛的掌法,因此与宇文觉交手之时,两人往往抬手对轰,对两人的内力消耗都极为严重。
然而丁甲身负地宗步法,地宗步法与其他门派不同的是,地宗之人往往匍匐在地上辗转腾挪,极为难以捕捉。而这套步法依所用之人的性格各有变化,若此人喜阴,则情形如同老鼠;若此人喜柔,则情形如同花猫;若此人喜刚,则情形如同猛虎;若此人喜诈,则情形如同狐狸。因此这种步法又被江湖人讥讽为“走兽步”。
丁甲早已注意到,自己在掌法上丝毫占不了宇文觉的便宜,全因宇文觉的降龙掌经由历代掌门修改完善,在掌法上确实要高于裂地掌一筹,若不是凭借自己多年勤修所积累的深厚内力,此时甚至未必是这个年轻小辈的对手。丁甲毕竟已经三十几岁的汉子了,毕竟要比宇文觉长了许多经验,因此见势不好便立即用出了走兽步。
宇文觉刚用一招白龙摧心逼开丁甲,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丁甲瞬时间便趴在了地上,身子微微起伏,俨然一只凶戾大虫。宇文觉不敢轻敌,正要提气劈向丁甲腰身,谁知丁甲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宇文觉双手还未劈下去,丁甲便如同一只老鼠一般从宇文觉身下穿了过去。宇文觉目瞪口呆,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丁甲猛地起身,便狠狠地一掌拍在了宇文觉的后背上。宇文觉大惊不已,顿时重伤倒地。
丁甲大喜,欲上前补招,却被林长寻和颜小文给逼退。林长寻横剑在前,眼中寒光凛凛,颇有林流亭的气势。林长寻掐念剑诀,以玄凌剑诀之剑气接连攻向丁甲,与此同时,颜小文身后再次浮现出了一只巨大手掌,这手掌横着直直冲向丁甲。丁甲本就已经被林长寻的剑气困住,此时一只大手向他扑来,一时间竟然避无可避,只得呆呆站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着丁甲就要一命呜呼了,正在此时,两人头顶上忽然落下来一只更大的大手,这大手来时毫无征兆,几人所处的天空霎时间就被它笼罩住黑了下来,几人唯觉眼前一暗,再睁开眼时,一一难受得大吐鲜血。
宇文觉最为惊异。当初他在生灭洞外与叁子受困时,就是这样一只大手救了他们的性命。宇文觉早就想问颜小文她与这大手的关系,却一直没有机会,想不到今日竟然再次见到了这只大手。
伴随着这大手而来的,还有一声裂空长啸,宇文觉等人都深受重伤,一时间皆无力站起。那大手从天而降,一掌便轰碎了颜小文身后的那只大手。丁甲也因此幸而逃脱,颜小文却是不堪重击,重重地呕出一口鲜血。
就在几人倒地不起之时,树林间忽然飘落下来一个黑裙少女,那少女长发披肩,皮肤白皙,双目如炬,神色却淡然得很。她虽身着黑裙,裙边却印着金色莲花纹路,身后背着一柄细细长剑,剑鞘上也纹着一圈圈的金色莲花,更有少林法印绣在身前,看起来庄重肃穆得很。
少女飘然而落,眼皮低垂,道:“谁是辜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