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丁甲几人也已经追了上来,三人皆各自提着一柄长刀,明晃晃的刀身将月光反射的四处乱散,这时宇文觉才注意到,丁甲的神情极为悲愤,要远甚于昨日丁戊被杀之时。其身后的丁己、丁庚也是对着殷黯怒目而视,睚眦欲裂,恨不得当下便将殷黯碎尸万段而后快。
夜风寒冷。丁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平复胸中愤懑之情,方才怒道:“殷黯!你为何要杀小……要杀宗主!地宗有难,你不与地宗同仇敌忾也就罢了,你是忘了你如丧家之犬的时日吗?若无宗主,何来你的容身之地?想不到,竟养虎为患……你口口声声说要复国,说要帮助地宗起义,竟,竟……”
丁甲越说哭腔越重,说到后面便实在泣不成声,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丁己二人连忙上前搀扶。
殷黯看着丁甲的模样,竟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不仅不畏惧,反而一抬左手,将手中的那个黑麻袋松了开来,那麻袋扑通一声,沉闷地掉在了地上。殷黯大喊一声:“张守甲!别哭了,快些睁开眼,看看你的小师妹!”
说罢当着丁甲的面,对着那黑麻袋用力一踢,那麻袋顿时骨碌骨碌滚了起来,一直滚到了丁甲三人身边,宇文觉就潜在他们身后的草丛里。这时那黑麻袋里也跟着滚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血淋淋的东西。宇文觉再定睛一看,险些叫出声来。
那血肉模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颗花季少女的人头!
而那人头的面目,宇文觉认得:正是所谓地宗宗主、望乡楼掌柜,殷黯的未婚妻,丁小葵。
眼看着那颗人头滚到了丁甲几人的脚下,丁甲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便瘫软在了地上,他身后的丁己、丁戊一齐对着那头颅跪了下来。丁甲双手不知如何安放,颤抖着盘旋在那头颅的上空,也不知如何自处,只见他脸上涕泗横流,不住地哀嚎道:“小葵……小师妹……那日师兄早说了,此子乃是豺狼之辈,不可深交,不可收留,你就是不听……可是今日,竟落得身首异处……小师妹啊……”
殷黯神态极为不屑,不过双眸中倒也略略泛起一丝水雾,他随即盲竿一挥,不耐烦地吼道:“此事岂能怪我?是她先对我不忠的。我俩尚未成亲,她就已经丢了童贞身子,又如何能怪我心狠手辣?”
丁甲只是兀自哭,他身后的丁己抬头怒道:“你懂什么?宗主她那是为了宗门,若宗主不如此,你以为我们这么大的望乡楼凭什么能在岑阳开的安安稳稳?你以为你一个丐帮叛徒凭什么能在岑阳有酒有肉?若无宗主委身豺狼,便早没了我等!上次你妄自与玄凌派的道士动手,宗主不出面……又……又如何……”
丁己越说越说不下去,竟也哭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幼年拜入地宗,有的甚至是世代为地宗弟子,因此感情很深,连自己的本名也都弃了,改名作丁甲丁乙等,丁乙丁丙在癸巳武难时便已经战死了,而丁小葵大名正是丁丁,她之后的戊己庚辛壬癸倒是一应俱全。
宇文觉在震惊之余,听闻几人的话,忽地想起来那日在望乡楼内与丁疯丁痕对峙之时,丁疯说道丁小葵乃是因为殷黯失了身所以练不得地龙吞天掌。那日宇文觉便以为地宗死活要得到生死锦,便是为了让丁小葵将这套掌法传承下去。地龙吞天掌的威力他已经见过,乃是不输降龙掌的绝世掌法,可惜创造它的人,即丁疯,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因此地宗便想尽办法要将这套掌法传下去,可惜丁氏嫡传丁痕、丁小葵皆已不是童子之身。
现下看来宇文觉所料不错,不过让丁小葵失了身子的却不是殷黯,乃是另有他人,或许是岑阳的太守也不一定,因此殷黯自那日起便已生了杀心,这些时日终于忍耐不住,趁着地宗起事造反,丁疯丁痕无暇顾及之时,杀了丁小葵,取了她的项上人头。这才惹怒地宗,而丁疯二人要主持大局,这才派丁甲三人追杀他至此。
宇文觉所料不错,事实也正式如此。而他念及此,身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此说来,殷黯此人可真是凶戾异常。看来当初盛传的殷黯不满殷天笑不借丐帮之势复国岑阳,而怒伤殷天笑叛出丐帮之事,也是真的了。
向西,向西,宇文觉明白,像殷黯这种人,是要投泯天道了。
殷黯已经够邪了,而泯天道主人穆念宇更是邪门,扬言要收留天下恶人,却每有大恶人上门来投时,来十却总要被穆念宇杀掉七八个。故此人们传言,穆念宇并非什么恶人都收,就算收也只收如他一般身世坎坷或是迫于无奈不得不作恶的恶人,至于具体的准则为何,就不得而知了。更有甚者称,穆念宇本就是大魔头,杀人也好,活人也罢,全凭他一人一时之间的喜怒。因此这些年来,饶是些躲避仇家或是官府的大恶人,即便是自忖自身武艺高超,也已经不敢轻易再投泯天道了。
宇文觉正想着,这边却已经打了起来。殷黯一手游龙棍出神入化,将地宗三人逼得无法近身。丁甲心神激荡,殷黯竟仍有余力,于是对丁己丁庚说道:“你二人皆使出全力,地宗八法一个人都不能再少了。”
地宗八法。宇文觉听着,心里想起来,丁甲用的是裂地掌法,这套掌法甚是凶悍,以他目前降龙掌的造诣,上次交手竟然敌不住。而已经被殷黯杀死的丁小葵用的是回雁腿法。不知眼下这两人,各自是什么功夫?
殷黯闻言,不禁狂道:“就凭你们?来啊,除了你丁甲的裂地掌法,我倒是还真未听闻这两人会什么。”
殷黯话音刚落,丁己便冲了上去,双手赫然成爪,每一招都直冲殷黯致命之处,殷黯转起手中盲竿,一竿子敲到丁己身上,却被丁己用双手接住,随即丁庚便冲了上来,丁庚单手成指,殷黯措手不及,被丁庚一手戳中了右手手腕处,殷黯只觉得手臂一酸,手中盲竿便赫然脱落出手。
殷黯惊怒交加,右手连忙抽回,以手肘击中丁己的双肋,随即双掌同时发出两道掌刃,两道掌刃皆以迅雷之势发出,丁己连忙错开身子,将那道掌刃避开了去。而丁庚则亦抽回双手,以手指尖点中那道掌刃,丁庚原以为那道掌刃必然会被自己的指力接住,谁知那道掌刃余力极强,丁庚一时之间接不住,只听他啊呀一声,手指尖便被这道掌刃滑了开来,险些被切下整个食指。
殷黯见状,得意道:“不错,搏兔爪法,绝命指法,皆乃地宗所创的舍命一搏的武功,原本在地宗前辈身上威力无穷,怎么到了你们手上,连我一个叫花子也打不过?”
其实殷黯说这话甚为大言不惭,乃是故意为了羞臊他们的,实则他自己体内的内力已经流矢大半。他这人饶是到了这等险境,仍然不顾自己性命地挑衅别人,其凶悍疯癫可见一斑。
而他此言一出,当然也就激怒了一旁的丁甲。此时丁甲已经将丁小葵的头颅完全盛放妥当,见自己的两位师弟都受了伤,又听到殷黯口出狂言,一时间已经是盛怒到了极点。丁小葵之死无异于从他的心尖儿上剜肉,眼下的他气得已经头晕眼花了,要不是想着给丁小葵报仇,他恐怕都已经气晕过去。丁甲出手向来干净利落,少有废话,故此丁甲与丁己丁庚略一对视,便杀了上去。
此时殷黯已经重新将盲竿拿了回来,殷黯见丁甲上前,手上一招龙从天降,便直直劈向丁甲,谁知这一招还未到,丁甲就已经先于他的盲竿错开了身位,一掌狠狠地拍向了殷黯胸膛。
丁甲这一掌还未与殷黯相接触,殷黯便能感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他往日常与地宗众人打交道,知道这乃是丁甲所谓的“裂地掌法”所特有的内力。因此他不敢怠慢,赶忙将盲竿横扫一击,先将稍远处的丁己丁庚划开,继而而左手内力暴涨,与丁甲的裂地掌对在了一起。
只听“砰”的一声震响,两人果然同时后退了许多步。殷黯抬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压制住体内翻涌的血气,硬生生将喉头的鲜血咽了回去。不仅如此,方才他与丁甲对掌的左手手掌,也觉得隐隐觉得又麻又痛,那股撕裂的掌力竟也同时传到了他的掌心。
殷黯心中暗暗赞叹,脸上却不动神色,他强忍受着剧痛,以体内残余的内力将这股霸道掌力化解了去。
远处躲在灌木丛中的宇文觉看得清楚,他知道以殷黯此时的情形,倘若再打下去必然危险至极,他本就已经有些内力不继,况且还要以一敌三,再这样下去,殷黯迟早要被对方三个人给耗死。
正在宇文觉思虑要不要出去解救之时,三人已经再度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