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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扒着门框,朝车外看了看,大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风很大,我感觉眼睛嘴巴都被吹变形了,于是退回到对面,站了一会儿,见有几个穿制服的男人过来,手中拿了扳子、钳子之类的物事。

其中一人走到我跟前,礼貌而冷漠的说:“请走开,我们要修门了。”

我只好回到座位上,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好像做梦一般,但伸手入怀,摸了摸那火枪和月饼,又给我一种无比的真实感。

这古乐天虚虚实实,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几个要抓他的人,看装扮,好像是江湖上的什么帮派组织。

只是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一方为了躲避,一方为了追捕,竟能做出跳火车这样的壮举。

不过看他们身手,应该是胸有成竹的,至少应该不会被摔死。

只是这古乐天来去的太快,我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没来得及问他,但斯人已去,我也不再过多遗憾。

我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事晃到别处,不占据脑容量。然后开始一心筹划抢亲的细节。

现在有了火枪,自然可以事半功倍,我的信心也像贪吃蛇吃了豆子一样,疯狂增长。

我悄悄将那火枪拿在手中,低头观摩了会儿,猛然间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我居然只有枪,却连一发子弹都没有。

我心中怒吼一声:上了古乐天这老小子的恶当了。

没有子弹,这火枪就是个玩具。

我沮丧的想抽自己俩逼兜。

去哪儿弄子弹呢?

这真是个让人脑袋疼的问题。

正在我脑瓜子嗡嗡响的时候,手机也嗡嗡的响了起来。

我打开手机一看,是孙笑笑发来的信息:“到哪儿了?”

我回他:“中午十二点到逍遥城。”

孙笑笑发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说:“房子已经给你租好了,你直接打车过去就行。”

我说:“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

孙笑笑又给我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说:“老子要钓鱼了,你到了住的地方,先安顿下来,晚上见面再说。”

说完,他给我发了个定位过来。

我问他具体哪个旅社,哪个房间。

他过了一会儿回复我:“青年万能旅社,刚钓到一条大鱼,先不说了……233……”

……

车窗外的大雾很快散去。

“呜——”

空气中传来一阵刺耳的汽笛鸣响。

逍遥城很快就要到了。

我抬头向窗外望去,果然见远处的几栋高楼,已隐隐约约的现出了几分轮廓。

而此刻,火车还在大桥上飞驰。

桥下,是宽阔的天马河,碧青色的河水缓缓向东流去。

河的源头不知在哪儿。

传说有人曾在天马河中钓起过美人鱼,只不过是鱼头人身的。

据知情人描述,这美人鱼嘴里长了锋利的牙齿,能开口说话,声音还挺好听。

不过可惜的是,捕鱼人后来不知做了什么,导致鸡断不治,最终跳河自杀,尸骨无存。

而那美人鱼,也自此没了消息。

....

过了天马河,车速逐渐慢了下来。

火车先是钻进了一条悠长的地下隧道,过了十几分钟,才又从地下冒出头来。

然后,便像是冻饿不堪的将死之人一般,哆哆嗦嗦的停靠在了站台边。

我收拾好包裹,下了火车。

很快便到了出站口,只见许多人手举白底红字的硬纸牌子,不断挥舞着,并大声吆喝着,问每一个过客:打不打车?

我被一个壮硕的小伙子强拉住,他急赤白脸的问:“哥们儿,去哪儿?打车吗?

我礼貌的推辞说:“不用,我自己开车。”

他便用轻蔑的眼神打量我,黝黑发亮的脸上显现出“我不信”三个大字。

我不想与他纠缠,忙挣脱了他的手,疾步向站前广场方向走去。

.....

我最终也没逃过那壮硕小伙子的毒手。

他一路尾随我到了广场前的马路边,然后看我在路边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悠悠走过来问我:“你的车呢?”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哈哈大笑,翘起兰花指,指着我的头说:“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就知道你在撒谎,你根本就没有车。”

我尴尬的搓了搓手,辩解说:“读书人的车,都在书里,都在书里....”

他做了个让我住口的手势,说:“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我自觉受了他的侮辱,愤愤然说:“我偏要走动,爹地我还要给你砍两棵橘子树回来喱。”

他笑了笑,也不与我进行语言上的缠斗,转身走了,

一会儿,便开了辆车来,他摇下车窗,漏出半个头,说:“走吧。”

我无奈,只好上了他的车。

司机是当地人,问我去什么地方?

我给他看了孙笑笑发的位置。

他感叹说那是个好地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转过头来又问:“兄台在那里做什么差事?”

我敷衍他说:“刚到贵宝地,还未曾谋得一份差事。”

司机说:“逍遥城虽然地界不大,但离京城只有二三百里地,所以人才汇聚,也算繁华,想来找份工作并不是难事。”

我说:“但愿如此。”

之后司机开始给我介绍逍遥城的一些历史文化,问我听没听过盲剑客欧阳小锤。

我想起来江湖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于是点头说:“听过,据说他曾一夜之间,连挑了青峰山上一十八个堂口,将那些啸聚山林的匪首全部砍了头。”

司机明显兴奋起来,激动的说:“兄弟好见识。”

我摆摆手说:“哪里哪里。道听途说而已。”

司机兴致勃勃的给我描述那一晚青峰山的盛况:“据说那一晚,青峰山的山顶都红透了,那血哇哇的往山下流,把半边天马河都给染红了。青峰山扛把子,人送外号千人斩的黄小鳝,只几个回合就被欧阳小锤一剑爆了菊花,你说,欧阳小锤一个盲人,怎么就能爆的那么精准呢?”

我脑中闪现了一下欧阳小锤和黄小鳝打斗的画面,若有所思的说:“有可能黄小鳝在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放了个屁吧。我听说,盲人的听觉是很灵敏的,听声辨位,自然百发百中。”

司机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兄台高见。”

然后,他又滔滔不绝的跟我讲逍遥城中的各路高人。

我无心听他说话,看着车窗外渐次繁华起来的城市,心中涌起些许江湖不远,人生逆旅的悲怆。

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司机停下车,说:“到了。”

我拿了行李,问:“多少钱。”

司机说:“五十。”

我看了看计价器显示四十多,说:“明明四十多,为何要五十?”

司机说:“外地人都这个价。”一边撸起袖子让我看他胳膊上的纹身酷不酷。

我不想节外生枝,只好笑说:“盘龙卧虎,果然很酷。”说完掏钱付了账。

司机小伙子很讲究,在我下车前,甩给我一张名片,说:“我是顺风帮的,以后打车可以叫我。要是打架缺人,我也可以呼朋唤友,给你助阵。”

我连忙表示感谢。

下车之后。七拐八拐,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找到孙笑笑为我租的房子。

房子是即将拆迁的改建房,外边被青色混凝土糊住,单调无聊中,开出几个小小窗户,聊添几分新意。

虽然看上去面相不佳,却好在位置优越。

这房子位于逍遥城的中心位置,出门不远便是一个广场。紧靠房子,是一条长街,长街逼仄狭窄,街上有卖各色生熟食物的铺子,有放着各种音乐的发廊,有脚底按摩的华夏良子等等。

我想司机虽然有歧视外地人的嫌疑,但说的话倒诚不欺我,这地方还真是吃喝玩乐,样样皆全。

我找到青年万能旅社的门房,敲门。

不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白发老头,嘴里叼着烟问:“什么事。”

我说:“我是新来的租客。”

他说:“哪个房间的?”

我说:“233号房间。”。

老头盯着我看了会儿,说:“我们这里没有233号房间,你是不是找错了。”

我皱眉问他:“你这里不是青年万能旅社吗?”

老头儿点头说:“是啊是啊。”

我说:“那就没错了。”说完拿出手机,打开孙笑笑发来的信息,让老头看。

老头眯眼看了会儿,也是疑惑,说:“你给你朋友打电话问问清楚。”

我只好给孙笑笑打电话。

过了会儿,电话通了。

孙笑笑明显有些不耐烦,一边吸溜着嘴,一边说:“干嘛,正忙着呢,有屁放,哎哎哎....碰,发财。”

我说:“我已经到地方了。”

孙笑笑说:“哦.....东风。”

我说:“房子在哪儿?”

孙笑笑说:“青年万能旅社啊....胸罩。”

我说:“我现在就在青年万能旅社,房东说这里没有233号房....还有,胸罩是什么?

孙笑笑像是很无语的样子,最后说,“你是不是傻?”

我说:“要不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儿子?”

孙笑笑叹口气说:“201号房间,提我,老板知道。还有.....”

我问:“还有什么。”

孙笑笑说:“还有,胸罩是二筒。”

我说:“你不能二筒像什么,就说是什么,伤风败俗。”

孙笑笑说玩蛋去,便挂了电话。

.....

老头儿问:“怎么样?”

我说:“201号房间,租金已付。”

老头回身到屋里,拿出一本册子来,翻找一会儿,说:“孙笑笑?”

我说那是我朋友,我叫陆向西。

老头哦了一声,说:“小陆,你好,鄙人姓李,李坏,上了年纪的人都喊我一声坏哥,小辈的叫坏叔也行。”

我连说:“不敢不敢,您跟李寻欢是什么关系?”

老头面露不悦说,没关系。说完去取了钥匙,带我上楼。上楼的空档给我讲青年万能旅社的各种规矩,比方说不能随地大小便、不能隔窗到垃圾、不能养猫豢狗等等。

我一一点头答应。

到了二楼,老头儿指着一扇门说:“233号房间。”说完把钥匙塞给我,说:“你自己安顿好,你是孙笑笑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一切随意。”说完便走了。

我接过钥匙,打开门,环视一圈,只见四面墙上贴满了粉红壁纸,映得空气暧昧晕眩,映得人心旖旎摇曳。

我想难道是门牌贴错了,不小心进了谁家姑娘的闺房。

仔细确认一遍,没错。

孙笑笑的趣味果然很三俗。

这是个只有卧室和卫生间的屋子,除了让人目眩的壁纸外,卧室之中还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个奇怪的炮仗。然后别无其他。

我将行李安置好,抬头见窗外的一方天色,被前方的一道院墙挡住半截,夕阳不在,竟已到了傍晚时分。

毕竟夏日消融,秋意渐浓。昼渐变短,夜依旧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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