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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渐弥漫开来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有点饿了。

这一天奔波,只喝了一瓶啤酒,午饭也没得吃,不饿的话,确实缺少应有的逻辑。

于是,我拿起手机,给孙笑笑打电话,想约他吃饭,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我猜他大概是到什么风化场所去伤风败俗了,只好默默叹气。

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几回之后,我才猛地想起古乐天还留了块月饼给我,倒不如先拿来充饥,等孙笑笑回过电话来,再去蹭他一顿大餐。

想罢伸手到怀里取出月饼,连带那没有子弹的火枪也掏了出来。

火枪没有子弹,半点用处都没,只好先丢到一边儿。

至于月饼,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大致是圆形,边上是一圈弧形凸起,月饼面色焦黄,正中写了两个大字:“五仁。”

我暗骂自己愚蠢,花一百块钱只买了一把没有用的枪和一块最难吃的月饼。

哀叹一声,饿意滚滚袭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张嘴就往那月饼上咬。

这一口下去,直咬的我牙齿发酸,嘴眼歪斜。

太硬了,就跟咬到冻了整个三九天后的大便一样。

我捂着嘴,猛吸了几口凉气,这才将五官放回原位。随后盯着那月饼,用手掂了掂,确实比一般月饼重许多。又凑到灯下仔细观察,到底看不出个所以然,甚至连个牙印儿都没看见。

我不信邪,出门找李坏借了铁锅,装上水,煮沸了,将月饼扔到锅里。

锅中水立刻停止了翻滚,半天过后,竟再没沸腾起来。

我越看越是心惊:这月饼莫非有什么门道?一边想着,一边伸出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月饼从水中夹了起来。

只一瞬间,一股寒意便迎面扑来,两根手指也瞬间被冻得僵住。

手指没了力道,那月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心中奇怪,这月饼煮了半天,非但没有半点温度,反而越煮越凉。

这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俯身将月饼捡起,再端详片刻,依旧没看出什么异样。

我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忽的想起曾经学过一套“琵琶行”的指法,便使出几招轻拢慢捻抹复挑的功夫,揉捏一会儿,那月饼居然一点点软化了下来。

没想到区区一块月饼,也知道吃软不吃硬这套人性法则。

我心中暗笑一声:“看你还往哪儿跑。”便径直将整个月饼塞进嘴里。

那月饼刚开始还挣扎了几下,最后终于绷不住,“噗”的一声,像撒尿牛丸被挤爆了似的,汩汩的流出许多五仁馅来。

我硬着头皮,咕嘟一声,将满嘴的皮馅吞进肚子里。

待一会儿,肚子里咕嘟咕嘟响了几声。

我知道这应该是消化不良的初步反应,但江湖中人,风餐露宿,早已养成了一副铜肝铁胃,只一块月饼,想来翻不起什么风浪。

肚子里有了铺垫,饥饿感逐渐褪去。

我躺到床上,眯眼等孙笑笑电话。

半晌之后,电话铃声果然响起。

我抓起电话,凑到耳边,懒洋洋的问:“你是不是又去放浪形骸了?”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音。

我等得不耐烦,接着说:“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没带上老子一起去,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啊?”

对面还是沉默。

我心想孙笑笑这老小子怎么还跟我玩起深沉来了,但立刻又觉得不太对劲儿,忙睁了眼睛去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显示“白晶晶”三个字。

见了这三个字,我一下子从床上弹射起来,语无伦次的说:“晶晶,你...”

连说了几个“你”字之后,我竟不知怎么继续下去,只好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白晶晶笑了笑,她的笑声依然清脆,她说:“陆大哥,你好。”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客套整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顺口应承说:“好好好。”

她又说:“好久不见。”

我像是个毛头小伙子初次遇见心上人一般,紧张的结结巴巴:“是啊,是啊,好久不见。”

“你来逍遥城了?”

她的声音像是从我遥远的记忆里飘荡出来的,有些虚幻,这让我有了片刻的恍惚。

不过很快,我便缓过神来,并故作镇定的说:“嗯,今天中午刚到。”

白晶晶戏谑的说:“陆大哥,你来逍遥城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应该去接你的。”

我心想,我是来抢你走的,告诉你,你会同意吗?

于是我撒谎说:“我只是过来转转,很快就走,不好打扰你的。”

白晶晶忽然笑了说:“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参加我婚礼的呢。”

我本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最后却鬼使神差的说:“可你并没有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她沉默了半晌,说:“可你还是知道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后说:“那我有资格去参加你的婚礼吗?”

白晶晶似乎不愿再讨论此事,便扭转了话题,说:“陆大哥,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算是给你接风。”

我想了想,与孙笑笑汇合的事,明天一早也来得及,此外再没其他要紧事,便说:“也好,不过还是像以前一样,我请你。”

白晶晶也不跟我矫情,说:“你来锦瑟酒馆,就在蝴蝶路与杜鹃路的交叉口,我等你。”

我说好。脑海之中不断重复着她说的“我等你”三个字,忽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

我将随身行礼打开,找了件还算体面的衣服换上,又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捯饬好了发型。觉得差不多了,才拿了铁锅出门。

下了楼,见李坏正在院子里逗狗。

狗子不太听话,让蹲着不蹲着,偏偏跑到墙根的垃圾堆里翻腾,一会儿嘴里叼来一根黑色短棍,撒嘴放在了李坏跟前。

李坏蹲下身子,认真端详片刻,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那短棍上搓了搓,再放到嘴里咂摸味道,突然跳起脚来大骂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狗子受了惊吓,四处逃窜,瞬间没了踪影。

李坏骂骂咧咧一会儿,也不见狗回来,便又蹲了身子,去研究那根黑色屎棍。

我走过去将铁锅还给李坏。

李坏将锅拿在手里,检查了一番,说:“怎么感觉轻了一些,你是不是刮了上边的铁下来,打算去卖钱。”

我说:“你等一下。”随即找来两根木棍,将那黑色屎棍夹起来,胡乱的对着锅里一顿涂抹,完事说:“坏叔,你再看,还轻吗?”

李坏见我是个硬茬子,不好招惹,忙说:“不轻了,不轻了,好像还重了一些哩。”

我转身出门。

李坏又叫住我。

我回过身来问:“什么事儿?”

李坏小心翼翼的说:“小陆,你不要回来的太晚,否则,我要锁门的。”

我说知道了。

.....

出了青年万能旅社,我打了车,没想到又碰到那顺风帮的司机。

他咧着嘴说:“兄弟,你我还真有缘。”

我说:“是啊,这次是按计价器走吗?”

他说:“当然当然,我们顺风帮向来童叟无欺,诚信经营。”

我说好,去锦瑟酒馆。

司机重新打量了我一会儿,好心的说:“兄弟,不过日子了啊?”

我好奇问:“怎么了?”

他说:“不是我看不起你啊,兄弟,你手里有一万块钱吗?”

我说:“没有。”

他说:“那是有朋友请客了?”

我说:“我堂堂男儿,怎么好意思让朋友请客?”

他又说:“那你肯定是身手了得。或者轻功极好。”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想:“虽然白晶晶说了请客,但若真的花费巨大,自己又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更何况,自己还立了牌坊,说自己请客的。”

正在我骑虎难下的时候,司机说:“兄弟,看你为难,小额贷款了解一下。”

我忙说算了算了,实在不行,到时候肉偿。

他见我心意已决,也不犹疑,发动车子,便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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