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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骨的力量似乎与我体内的煞气相冲撞,导致了我这副样子。

“不用担心,目前你体内这么多阴魂,区区指骨只是让你疼一疼而已,很快那股入侵的力量就会被压制的。”诺菲尔看好戏似的开口,“不过这是有代价的。”

我心里一紧张:“什么代价?”

“你体内寄居的阴魂会替你承受这股冲击,因而他们的力量会被大幅度削弱。你无需担心他们再来争夺你的身体主导权,但是这就意味着你欠下了人情债。若不还债,你将会背上他们的诅咒。这是黑域的规矩。”

我一个头顿时两个大。

这……这人情债要怎么还?!我是被迫的呀大佬们!!!

不一会确实如诺菲尔所说,我脸上的青筋很快就消了下去。那种被啃噬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有没有觉得体内多了什么神奇力量?”白榆两眼放光地问。

“谢邀,并无。”我叹了口气,“除了刚刚有点疼,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白榆失望道:“这么没意思,那我的钱不是打水漂了?”

想想那一大笔堪与国库相媲美的数额,我竟然心生愧疚:“可能是我太废柴了,资质不佳,没有开发出它应有的功能。”

“……也许吧,不过没关系。折算成人间的钱,那数值后面得抹掉三个零。”白榆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叶听已经被有钱人震的面无表情了:“老板,那也够多了。”

白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面露恍然:“说起来我还没解释过黑域的货币体系,难怪你们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黑域的钱除了中央的铸币局有规定的发行量外,在人间亲朋好友烧的冥币也会自动打到对应的鬼的账户上。你们想想冥币的数值就知道黑域的贫富差距是很严重的。妖族、魔族那些除非发动战争,否则并没有办法一口气获得那么多的钱财。而且黑域通货膨胀的也很严重。黑域之主几百年前就禁止私造货币,甚至下了相关的诅咒,彻底封杀了造货币的术式。不过还是有假币流通,但商家会有相应的手段甄别真假。”白榆耸耸肩,“所以淡定点,出门别给我丢人。”

我有些惴惴不安:“那跟厉鬼做交易……货币岂不是贬值得更厉害……”

娘哎,我一堆鬼债主呜呜呜。

“是的。聪明人。”白榆扯出一根红绳,用匕首斩成四段,分给我们系在手腕上。

十三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上的红绳,叶听有些嫌弃地举起手腕,不安分的右手马上打算把他摘下来:“我不要戴这么娘儿们唧唧的东西。”

白榆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我们眼前的景物瞬间一换,变成了一片泛着红光的漆黑。

一阵阴风吹过,白榆才在风中凌乱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这绳子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我刚刚给你们打的结也是特殊的结,配合着绳子的术式使用。本来想死马当活马医的看看能不能把我们一起带进来现在看来似乎可行?”

十三双眼一眯:“只是概率问题。只有一次偶然性太大。”

白榆叹了口气:“确实如此。”

四周隐隐约约显现出来建筑的模样,似乎是一些和式木建筑。我们身处一条街道,两侧不少商铺门口挂着的布门帘破破烂烂,无风自动,暗红的颜色如干涸的血液一般。浓雾翻滚,乳白色的雾气被昏红的灯光晕染成红色,同时朦胧了远处的街景。

“大家都是聪明人,想必应该很清楚虽然我希望把我们四个人一起带进来,却并没有要一起行动的意思。”白榆冷声道。

“确实,四个人一起行动太容易成为群起而攻之的目标。”我低声喃喃。

“……”十三微微笑着,“你这心机深沉的真不像个学生。”

白榆冷笑:“杀手先生,论暗杀,虽然我没做过,可却也经历的不少。若是脑瓜子不灵活,我也别想长这么大。”

叶听却提出反对:“从理智上我理解你做出的这个决定,但换一个思考方式,我们分开行动,但是又怎么保证彼此之间仍然是能够相互信任,在必要的时候仍能相互照应呢?”

“当然不能保证我们之间的信任。说到底我们虽然一起经历过生死,可不过只是短短的七天时间。七天,不足以识人心。”白榆非常清醒地说,“所以通过什么方式来维系我们的联盟,很简单。”她伸出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捻了捻。

“我给你们发工资,你们就是我的打工人。在黑域主动给予好处的一方会成为‘债主’,你们欠了我的债,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当然这个代价由‘债主’来决定。否则你们将会背上诅咒。”白榆语速很快,余光警惕地望四周瞟,“那么我会利用这层关系,来保证你们忠于我。你们彼此之间,我不做保证。”

叶听温和的面孔变得冷硬:“你这女人真是不近人情。”

白榆语气淡淡:“没办法,我暂时没法完全相信你们。你们最好也别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

十三似乎毫不在意。

我看看十三,又看看白榆,他们真的是很像的人。似乎都能完全把自己的情感剥离在外,完全由理智支配自己的意识。

我还记得初见的时候,十三权衡利益打算牺牲掉我的那一刻。

是因为不是人,所以才这么不像人吗?

不太对啊……十三是人啊……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四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知不觉地散开了些。

叶听站在我身旁,看着十三和白榆的背影消失在浓雾中,不由得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实我能感觉得到。我们几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只是……”他目光复杂,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我。

我从他的目光中读出自己真的很废物这个事实。

的确,四人当中,我的武力值是最低的。

“但不得不承认,白榆的策略与我们这种人而言是适用的。她大量购进装备应该也是为了这一策略打算,你……”叶听欲言又止,“你自己小心。”

但四人当中,叶听的性格却是最好解析的。毕竟他自己也没刻意藏着掖着,有一份独有的豪放不羁。可以说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白瞎了他那张斯文温和的绅士脸。他可以把自己包装得高贵冷艳,温和绅士,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操持着阳光话痨沙雕青年人设,但这都不是他的本性。他的本性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个地痞流氓。性格暴戾。从开始他一言不合就把人给烧了便可窥见一斑。他能耐下性子来和我们相处,我并不愿考虑他这么做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利用我们这种可能性。因为他的关心是这个充满人性恶的世界中实打实的真情。

但似乎是被十三和白榆同化了,我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非常没有人性地衡量了一下把叶听留下来的合理性。这种时候不得不说我们暗地里的联盟关系更不失为一张保命的底牌。以我个人的利益进行衡量,把叶听放走也更为符合我在黑域中生存下去的长远利益。

于是乎我拍开叶听的爪子:“我好像没有当初那么废物了吧。”

诺菲尔嘲讽道:“确实进步了,最近都没死过。”

叶听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笑:“不,你从不是废物。”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潇洒一转身,也消失在滚滚浓雾之中。

从不是废物吗?

我心里的阴霾被扫去不少。

接下来我就要靠一己之力去探索地图吗?

在武力值无法确保我的安全的情况下,我不宜太过招摇,否则容易被针对,小命不保。

根据我的经验,永远不要成为主动拉怪经验的人。在猎场中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并无好处。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前,能苟住捡漏才是最爽的。

我要悄悄地成长然后惊艳所有人!!

一个比较贴合我现状的策略在我脑海中悄然成型。

第一步我得先找人。

是的。不同于先前绕着其他“猎物”走,这一次,我要加入他们。

我不能过分依靠我识海内的魂灵,他们虽能附身给我带来特殊能力,可我无法保证我不会因此欠下“债务”。更何况他们被迫替我抵挡了一波神骨力量的侵袭,此刻更是陷入了休眠。年纪最小的曹植甚至差点因此而散魂。曹丕差点掀了我的意识海给我整得头疼了几个小时。

这次我们似乎没有再变装,是以自己本来的模样出现在这个猎场的。

我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一支强光手电,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商铺,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

这里全都是人偶作坊。

姿势各异面容诡异的人偶呆呆地坐在展台上,空洞的大眼睛像是黑洞一般能把一切都给吸进去。

那些人偶似乎都是传统的和式木偶,穿着厚重繁缛的和服,抛去这阴森恐怖的氛围来看,实在是精致。

看到这些人偶我第一反应便是净琉璃——一种日本的人偶戏。

人偶戏。傀儡娃娃。我心里有些发毛。

商铺内基本上都是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点。手电照进去只能照见各种东倒西歪的人偶。人偶上积了很厚的一层灰,看上去这些商铺都是废弃已久的商铺。

我这才鼓足勇气,随便找了家商铺推门进去。

推门而入时门后挂着的门铃被撞响,清脆的铃声让我冷不丁被吓一跳。

接着让我心脏骤停的是我手电刚一抬起一张惨白呆滞的脸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面前。

“欢迎光临。”那张惨白的面孔用日语说道。

好歹在人间现世我也是个追番人,这种基本用语我还是听得懂的,我磕磕绊绊地用我零零碎碎学到的塑料日语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扣……扣你几哇(你……你好啊)?”

那张惨白的面孔有双狭长的眼眸。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眯成两道弯月,宽大的和服袖子掩住殷红的小口,礼貌地用日语回答:“你好。”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儿是女的。

我下意识地用国语吐槽:“老板你这大半夜的不开灯怎么做生意?”

那张惨白的面孔后退几步,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疑惑我在说什么。

它走远了些我才正式看清它到底长什么样。

“它”是个穿着和服,梳着岛田发型的日本女人。

这女人歪头的动作很是僵硬让我不得不多想。

我靠,语言障碍要怎么交流啊?

我习惯性插兜摸手机,等真正摸到手机了我才恍然回神:啊,我有手机啊。

我飞速地掏出手机,希望能找到一个翻译器。

天无绝人之路,幸亏黑域也存在语言交流障碍问题,真的有翻译器!

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老板,您为什么不开灯?”我举起手电挡在身前,警惕地与女人拉开距离。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我索性心一横,不管她开始查看店内情况。

和我在外面看到的并无二致,店内十分破败,人偶的衣服也都残破不堪。收银台的台面更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还散落着一些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碎屑。

上面还摆着一盏灯。不过只剩下焦黑的灯芯,灯油早已燃尽。难怪不开灯。

这里似乎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我转身准备离开。

在我的手摸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我吓得松开了手。

女人袖子掩面,泫然欲泣:“我害怕。”

我嘴角抽了抽,真当我看不出来呢,你个鬼还跟我说害怕?

我无视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再次握住门把手——

“叩叩叩。”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敏锐地发现敲门声音不大对。

似乎在我小腿高度的位置。

不是“猎物”。

“我不离开可以。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我攥着门把手,冷眼看向站在角落的女人。

女人无力地跌坐在地:“那是……那是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我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岛田发型和身上及其精致的和服说明了她的艺妓身份。作为艺妓是不能结婚的,要保证艺妓作为艺术工作者工作的纯洁性,更不用说孩子了。

那么这个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最后就是有了孩子,从敲门声音的位置判断这个孩子应该还是个婴儿,由此可见应该是堕胎。

这是对我来说比较有用的信息,其他东西我无意深究。

现在有条“食物链”:“婴儿”克制“艺妓”。

但是我开门也有风险,我不能保证那怪物不会冲我来。

女人只是机械地重复同一句话:“红月当空,百鬼夜行。红月当空,百鬼夜行……”

敲门声敲得愈发急切愈发猛烈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能破门而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听上去很像是神乐铃。

敲门声戛然而止。

女人不再说话,只是木然地看着我。

她的手腕已经变成了球状关节。她变成了人偶。

或者应该说,她变回了人偶。

我贴着门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了,才开门出去。

这时候街上被昏暗的绿光笼罩,诡异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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