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也压低声音:“侍奉吸血鬼还带十字架得亏这神神经大条才没弄死他。”
白榆在一旁听着,并不说话。
“既然你活着出来了,那就说明你已经成功杀死先知了。”教父语出惊人,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朝我伸出手,“恭喜你,今天起我们就是盟友了。”
“他果然有屏蔽神的办法?”叶听眉毛一扬,在神经网络内说道,一句肯定句说出来却带上了疑问语气。
“先顺着他。看他葫芦里面卖什么药。”我一边回应叶听,一边笑意盈盈地握住教父的手,“日后还望神父多多关照。”
“我关注你们很久了,你的朋友也非常出色。你们是一直很棒的队伍。”教父赞不绝口,“扳倒吸血鬼就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我微笑着看着他,指了指自己:“那个,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吸血鬼。”
教父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一僵,随即他拿拳头掩住嘴巴干咳两声,“这不重要,你们是你们,才不能和那些丧心病狂的吸血鬼混为一谈。”
刚爆完别人头撒腿就跑的我们:“……”
教父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异邦人,原先的镇民全是孬种,根本没有这种胆魄和力量。只可惜那些孬种镇民并未被完全取代,甚至有很大一部分被取代的镇民又回来了。原本我想看看你们能留多久,但你们竟然能杀了先知!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也说明了你们的不同凡响。”
叶听“啧”了一声:“少放彩虹屁,我问你,是你让镇民发生‘取代’的吗?”
教父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叶听犀利地盯着他。
“先知告诉我的。就你们杀死的那位。”教父说。
“那她还真实诚。”叶听冷哼。
教父和蔼地笑着:“我也很好奇那位大功臣是谁呢。”
“真言书也是你放的?”叶听紧紧追问。
“是我。你们去过地下室了。地下室也是我建的。”说到这里,教父幽幽地叹了口气,“受故人之托。”
我在群里问白榆:“你能看出他撒没撒谎吗?”
白榆摇了摇头:“我这护目镜是高阶一品,目前只能看到他人的拥有武器情况、武器功能、对方身份、定位勘查,没有别的大用处了。”
没有别的大用处了。
我险些晕过去。
“你那故人,是不是叫安洛斯?”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我们循声望去,一个银发少年面容清丽,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骑装,双手插兜慵懒地靠在树干上,湖蓝色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教父。他那张脸竟然跟真言书上画着的安洛斯肖像一模一样。
我迅速把目光转回教父脸上。教父面色肉眼可见的一僵,但随即恢复如常。他颇有些纠结地挣扎了会,叹了口气,“是啊。孩子,知道吗,你长得真像她。”
“您不是人类吧。安洛斯都是多久的传说了。”少年插着兜轻快地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踹飞脚边的石块。
教父温和地看着他:“孩子,你是什么人,我从未在普罗撒见过你。”
“教父大人贵人多忘事,我们是见过的,您忘了而已。”少年淡淡一笑。
教父却摇摇头,“这么出众的外表,谁见了会忘呢。”
这次少年的笑带上了点恶作剧的味道:“那可不好说。”
白榆在群里冷静地说:“那是十三。他用了拟态卡。”
银发少年插着兜略过教父,向我伸出手,虽然是陌生的面庞,但那双眼睛弯出的弧度却无比熟悉:“初次见面,我是兰斯。兰斯·安吉。”
教父喃喃:“安吉?你是安吉院长的孩子?”
兰斯笑容一收,眼底写着淡漠:“是的。我是孤儿。不过那时候我不太起眼,没有染成银发。”
他说到染发,我又忍不住问:“神父,普罗撒的技术好像和它古老的外表不太相符啊。”
教父面色微沉:“是的。那是神……那个吸血鬼恶魔给予人们的技术。他把世界先进的技术打包送进普罗撒,想借此彻底让普罗撒与世隔绝,方便实施他的复活大计。”
“哦?什么吸血鬼恶魔。教父您作为吸血鬼竟然骂自己骂得这么顺吗?”兰斯脸上又挂着淡淡的笑。
“我不是吸血鬼。”教父抬头望天,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为数不多的巫族之一了。”
白榆眉头狠狠一拧:“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奇怪设定?”
“世界上不是只有吸血鬼和人类,是吧,狼人小子?”教父看了眼兰斯,“只是没想到我们普罗撒的孤儿院里竟然出了个狼人,而我们却全然不知……”
哦,现在我们四个的身份牌明了两个:我是吸血鬼,十三是狼人。而白榆和叶听,之前我以为他们也是吸血鬼,但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别的身份但无论怎样绝对不可能是人类就是了。
我在群里问十三:“你从哪套用的身份?这脸是那人的脸吗?”
十三悠悠答道:“孤儿院里的兰斯早就死了,几十年前的事了,没人记得。这脸嘛……照着安洛斯的脸捏的,恶心恶心boss。谁被恶心到谁可疑。我看这教父就有点可疑。”
“……我也觉得。”我点点头。
教父温和地看向兰斯:“你要加入我们吗?讨伐恶魔。这样普罗撒就能免于血流成河的劫难。”
“……”兰斯歪着脑袋思考了几秒,“听上去倒也不赖。姑且试试。不过要真有你说的那样的危险的话,我不会让哺育我的小镇受伤的。”
叶听反手就是一个赞,这哥们丝毫不忘自己的人设一点都不ooc。
“详情回猎人团细说。”教父转身领着我们朝森林外走去。
“教父大人,您是怎么做到在那个恶魔眼皮子底下建了个地下室的?这也太厉害了吧,不怕被他发现吗?”白榆跟换了个人似的蹦蹦跳跳地跟在教父身边,脸上洋溢着好奇与崇拜,活脱脱退化回普通的十七岁少女,元气满满但显得有点傻里傻气,其实也挺机灵的但跟她先前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比确实傻了点。
叶听看得直咂舌。
“也没什么,他一般不愿意惊动原住民罢了。而我拥有一项遗传的能力,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以我为中心一公里范围内不超过五十人的存在感。”教父慈祥地摸了摸白榆的头。
白榆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好厉害。”
“厉害什么傻孩子。”教父失笑,“这只是一种辅助能力,甚至没有什么实战价值。”
“那也是一种很厉害的辅助啊!”白榆仰起小脸,眸子闪着光,像小海豹一样鼓着掌。
“这小妮子不去当卧底可惜了。”叶听啧啧感慨。
教父被白榆哄得心情大好。面对兰斯的时候甚至都没那么膈应了。
“那您应该早就知道先知是安洛斯了,所以您才迟迟不动手是吗?”白榆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教父的眼神瞬间灰暗下来,他双唇有些颤抖,爬满皱纹而松弛的面部肌肉颤抖着:“是啊。”
“哼。”一声冷笑打破了这伤感的氛围,兰斯伸手把一缕乱飞的头发撩到耳后,“我看是你们动手不合适吧。你们一直在等。”他在群里吐槽,“什么破演技,连个小姑娘都比不过。这情感波动肉眼可见的假。”
现在十三是一口咬定这教父有问题了。虽然教父很可疑,但我还没有办法像他那样斩钉截铁。
教父倒也没有恼怒,笑笑说:“这倒也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我们动手确实不合适,还会打草惊蛇。”他抬手想摸摸兰斯的脑袋,却被兰斯冷淡避开。
他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虽说不知为何你对我挺有敌意,但我觉得我们需要时间来消融误会。”
兰斯一挑眉:“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有个误会。我对你有敌意吗?我觉得好像没有吧。”
教父:“……”
我觉得他可能要给十三气死。
叶听没忍住笑了起来。
“别作。等下把人作跑了。”白榆在群里警告十三。
十三耸耸肩:“我有分寸。”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教父带我们回到吸血鬼猎人的办公楼。这是一幢典型的法国古典主义建筑,和住宅区的风格十分相似。但普罗撒更多的是石头砌成的小屋,颇有中世纪的风格,不过那似乎更多的是人类居住。奢靡之风似乎盛行于吸血鬼这边。我的直觉告诉我似乎如此但我没有证据。
“吸血鬼猎人不是保护神的吗?”白榆“哎”了一声,“他们也知道了真相吗?”
教父眼角的皱纹慈祥地舒展开:“现在的吸血鬼猎人团团长的曾祖父正是当年和初代吸血鬼做交易的那个猎人。不过到这代团长,他选择了悔过。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他很清楚,一旦初代吸血鬼复生成功,矛头迟早会对准人类。”
“还不算太蠢。”兰斯冷哼一声。
教父无奈地笑笑,向门卫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牌,门卫撤下长矛放行。
路过的吸血鬼猎人们全都身着轻甲,腰佩刀剑,见到教父全都热情地点头示意。
一个栗色头发的年轻人正在和另一个吸血鬼猎人交代什么。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刚出头,换身衣服的话完全就是大学生的模样,看上去很乖巧,但那种上位者的风度与姿态和明显不同于他人制式的轻甲彰显了他非同一般的身份。他转过头,看见教父,绿色眼瞳亮了亮,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迎了上来:“教父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给你带了几位改变时局命运的天选之子,查理。”教父笑眯眯地把我们几个往前一推。
查理那双绿瞳讶异地扫了过来:“这么年轻?”
兰斯不客气地说:“团长大人不也年少英才?”
查理失笑:“抱歉,先生,我只是……稍稍有些惊讶,没有冒犯的意思。你们是教父举荐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们的实力的。”
他转过身推开身后的门:“进来详谈?”
我们迅速在群里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想法。
白榆说:“我刚刚看到这幢建筑才想起来,这幢楼以及我们那片住宅区和外围那些石头小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颇有些贫富差距的意思。这其中是否包括了种族现状差异?还有吸血鬼到底是为什么会甘于屈居人下,吸血鬼猎人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吸血鬼甘于和人类一起生活?”
十三说:“这一番下来可以看出发起取代事件的另有其人。甚至不是初代吸血鬼的死对头安洛斯。这个人藏得很深,我们得把他找出来,他是破局的关键。只有这个人是真心想杀掉初代吸血鬼的。其他人都不可信。特别是那个教父那个邪门的能力,怎么会这么巧?你觉得初代吸血鬼会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吗?如果对自己的复生大计都能百密一疏,这反派他也别当了。”
的确,教父的举动真的太过明目张胆,而他所谓降低存在感的防窥视能力无疑给了他这么明目张胆一个理由。但总觉得有些许生硬。就像十三说的那样,这太巧了。
但在座的人都不太相信巧合。
十三:“我这有张傀儡卡,能分出一个傀儡并同时对本体进行传送。傀儡能选择自己操控也能选择交由别人操控。时效三个小时。我们得放一个人出去调查。”
我们齐齐沉默了,不一会又同时开口:“我(你)去吧。”
白榆和十三一起笑了。
他们两个选择让我去,而我自告奋勇。原因无他,这种需要套话周旋的场合其实我并不能发挥很大的作用,我的话术并不高明有弄巧成拙的风险。相反像白榆、十三这俩简直不能再专业,hold住这种局面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
“你的分析能力我们是信得过的。”十三笑了笑,查理和教父都看着,他没法做什么动作,只能说,“不要怕,谁怕谁死。”
他担心我怕鬼。
“我们一直在线。”白榆说。
“傀儡的操控权就……”
“给他。”
“给我。”
两个人又是一阵异口同声。
我没忍住笑出声,心里觉得无比踏实。
兰斯双手背在身后,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悄无声息地夹着一张塔罗牌,那张牌牌面微微发着光。
下一秒我眼前的景象赫然换了个地方。这是一条小巷,两边全是那种石头小屋,周围没有人,空荡荡的。
我身上还披着晨会时套着的斗篷。小巷走出去是一条商业街,对面是一些服装店、糖果店之类售卖日常用品和食物的店面。橱窗的风格有种上个世纪的年代感。
我又一次有了一种时空错乱感。这大概也是那个神干的好事。
街上的行人安静地往来,有不少人也还披着斗篷,我顺利地融入进去。这一次并没有被窥视的感觉。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里的镇民还是和我们初到时见到的一样,不轻易与人交谈,人与人之间总有一层不可忽视的淡漠感和疏离感。跟人谈话套话在这里无疑是下下策。
但我发现了如何区分吸血鬼和人类。
白天人类和吸血鬼外貌上没有什么区别,但吸血鬼一旦在光线比较弱或黑暗中双瞳就会变为血色。披着斗篷的十个有八九个眼睛都是血色。因为斗篷遮光性很好,遮住了百分之八十的光。而我回想起去饭店的那天晚上,我确实也在眼底看见了血色,可能是晚上光线比较昏暗,红色深得跟黑色似的,所以我没发现这一明显的特征。
那么白榆他们呢?
我不得而知,不过大概率也是吸血鬼。
这一次我没有再感受到那股窥视感。
那个教父的话不可尽信。那个吸血鬼若真要复生,真的不会留后手吗?能跟神建立联系的不可能只有先知。否则先知一死,他就没有代言人了。而且神应该是不太能直接和这个世界联系的,必须依靠先知这种人作为载体,否则神自己动动手就把内奸铲除了,又何必大费周章?
那么现在先知死了。谁来接替先知的角色?
先前那股窥视感,是神通过什么在窥视这个世界?
我思来想去,果然还是教父的嫌疑最大。他那本真言书说不定就是故意放在那里的诱饵。先知对于他而言只是个弃子罢了。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我决定先去教父家附近看看。我没有任何隐蔽自己的手段,在没弄清神窥视的载体是什么之前,我不会贸贸然进入教父家中免得打草惊蛇。
我把斗篷帽檐往下拉了拉,把自己的脸遮严实些。按理来讲,藏书阁是收集信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我无法确定里边的藏书是否被动过。但是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否了这个可能性那这游戏就没得玩了。所以我在教父的屋子旁边晃悠了两圈,就往普罗撒的藏书阁去了。
教父的屋子看上去就是平平无奇的石头小屋,然而这就是最大的奇怪之处。如果普罗撒真的有阶级分化,那么在普罗撒这个神权小镇,教父这种神职人员怎么会住在这种堪称赤贫的小破屋子里呢?
怎么着也得像我们那高级小区差不多吧?
从团长对教父的态度来看,这团长第一个不答应啊!
从他那斑驳泛白的木门来看,教父住这肯定有好些年头了。这么接地气的吗?
我眉头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