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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老家在北方山区的一个小镇上。母亲中学没毕业,就跟着做木材运输生意的父亲私奔了,两年后,在父亲的一个木材加工场产下了她,取名彭小甜,小名甜甜。

据说老家那一带过去森林密布,物产丰盛,山里人虽说辛苦,日子还是过得蛮舒心。上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人来了,大规模地疯狂掠夺那里的资源。成片的树木被无情砍伐,山里的金矿、铅矿、锌矿被野蛮开采,终致整个山体地貌被彻底破坏,河流枯竭,山体崩塌,地表风化,民不聊生。抗战胜利后老蒋来了,他的部队仗着天高皇帝远,沿袭小鬼子的做派,开始新一轮矿产开采,着实养肥了那些当官的,老百姓依旧苦不堪言。当时流行着一段歌谣:盼中央,迎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中央”指老蒋中央军)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为人民,毅然停止山体开采,组织开展大规模植树造林。只是那里的自然环境太恶化了,修复的过程艰难无比。

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终年闭塞的小镇有了外来人,跟着出现了外形各异、却都是蓬头垢面的大小货车。小镇上开出了一溜小饭店、客栈。凯莉的母亲人唤山妹子,就是旗幡上写着“孙家寨饭庄”老板的三闺女。许是继承了母亲满族王宫里的基因,山妹子天生丽质,年过二八更是出落得人见人爱,一身粗布褐衣也难掩她袅窕身材,那双俏丽的杏仁眼更是摄人魂魄。山妹子人长得好,读书并不咋的。父亲不顾母亲的反对,把三闺女留在了店里照应生意。实在是妙着,老板厨艺一般般,可自从女儿身影闪现在了店里,家里的客人就是比别人家的多。山妹子有个八宝箱,里面藏着那些客人悄悄塞给她的各色首饰、戒子和一些其它虽不值钱但花里胡哨的小物件。渐渐,山妹子不再满足于这么些物件,她的心飞向了大山外来的客人们讲述的那个精彩世界。终于,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山妹子带上一个小包裹,悄悄溜出家门,跨上了这个叫彭大山驾驶的一辆大卡车的驾驶室,远走他乡。

夫妻俩辛苦打拼,待甜甜降生,他们的家境在当地一个松嫩平原的小镇上已经算得上是一户比较殷实的人家了。父亲不嗜烟酒,整天忙着赚钱,母亲也是一心一意帮着打理这份小小的家业。一家人辛苦,但快乐着。甜甜也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是小镇上出了名的小美人。有好几户人家像镇长陈大伯、皮货老板王二叔都等着她长大,想着要把她娶为儿媳呢。甜甜简直成了一个幸福的公主。然而就在她十六岁那年,在她刚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晚上,父亲却在后院柴房里用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母亲受不了打击,没几天也悬梁自尽了。邻居们收留了她,又帮着联系她的亲戚。父亲是外来户,无根可循,母亲这边曾经来过一个表亲,留下了一点线索。约莫两周后的一天下午,曹董开着一辆小车来了,拿出了一张证明,小小年纪的她居然还是这个膀大腰圆汉子的姨妈。一起到镇上办了个手续,甜甜坐上这辆小车走了。

曹董给甜甜安排了最好的寄宿学校,接着又把她送到国外接受高等教育。也就在本科快要毕业的那年,她被一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邻居强暴了。当地办案的警察是个白人至上主义者,结果可想而知。带着累累伤痕,她回来了。曹董把她安排在了集团总部。为了重新生活,她改了名字。然而那次伤害给她的身心烙下了深深的阴影,也留下了严重的心里疾患。

她的身边不乏追求者,曹董他们也给她物色过她的另一半,可是她从心底里排斥他们,只要同他们单独相处,这些人在她的眼中就会幻化成那个衣冠禽兽的邻居。她也四处求医问药,她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一切皆徒劳。她心灰意冷了,养了一条叫艾玛的哈士奇,相依相伴。

这次他胡凡的出现,让她怦然心动。他沉稳、理性、机敏,特别是八角楼的表现,让她看到了男人最宝贵的品质——向死而生的勇毅。那天晚上胡凡的所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居然会如此粗暴,她几乎怀疑他就是那个外国邻居翻版。然而他酒醒后的那番发乎内心的痛悔,包括眼含热泪,都说明他本质上不是那种人。她后来主动来他房间过夜,就是想再试探试探他。果然,他没让她失望。

要不是她打听到他和杨区长夫妻感情很好,家庭很幸福,她一定会黏住他的。她相信他能给她全新的生活,而她也会给他全新的人生体验。然而,她不能太自私,不能去破坏人家的幸福。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做同事,在事业上能够想在一起,干在一起。这样或许也能治愈她的心病。还有关于可能会有的孩子,她也想好了,如果有,一定要生下来。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是上天让这孩子来陪伴她的。她怎么能拒绝呢!

可就在昨天,她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他胡凡与他们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分手是早晚的事。她也不愿让他以后生活在压抑的阴影里。

那该如何来保护那个无辜的孩子呢?也是让他胡凡走得无所牵挂呢?她终于作出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决断。

“好了,你现在可以离开我了。”此刻的凯莉,除了红肿的眼睛和有点堵塞的鼻子,整个人的神态已经回到了往日。

胡凡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后我会跟绮丽、跟组织主动坦白这件事的。如果有孩子,我会承担起责任。我说话算数。”他目光绕过凯莉望向前方,“你不要为了我再苦了你自己。不值得!”

“你希望我打掉?”凯莉望着他。

胡凡摇了摇头。

“留下他?”

胡凡又摇了摇头,说道:“一切听你的。”顿了顿,又道:“明天一早我先回老家一趟。回来再说吧。你回房间还是在这里?”

“我怎么能让他知道我和你有关系呢?我回我房间。”

“那——”

“我正好处理点事,希望这个晚上能熬过去。还有,我关照你,至少为了我和孩子的名声,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们的事。别,犯,傻!”凯莉说着,站起身,和他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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