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胡凡的目光稍一接触，靳先生就把目光移开了，虽然不显慌乱，但目光游移本身也说明了他的心虚。心虚什么呢？他对凯莉的感情纯度到底有多少？

“我和她会有什么事？”胡凡平静地问道。

“有没有？”

“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靳先生？”

“丈夫。”他答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未来的丈夫。”

“哦，你这样问过她吗？”

“问过。”

“她怎么回答你的？”

“……”

“你不相信她的回答？”

“……”

电梯门开了，胡凡先一步走了出去，电梯门又慢慢合上了。靳先生没有出来。

路上，胡凡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看来，凯莉的那些话是真的，她找到了靳先生。这几天她应该都在他那里过夜。而靳先生，不管他目前的状况如何，已婚与否，能否成婚，他对她动了心，那是确定无疑的。这么说来，凯莉果然如她自己所说，为了帮他胡凡和可能会有的孩子掩饰，作出了牺牲。这种牺牲是巨大的。凭着他对这两人的了解，即便他们成婚，凯莉也不会幸福的。而他胡凡对她的愧疚也将永远没法抹去。他该怎么来暗暗回报她呢？帮助她把事业做成功，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环湖影视城能做成功，既可以为曹董的战略调整提供项目支撑，又可以与曹董加深友情，为日后在曹董面前替凯莉说话，打好感情基础。哪怕将来凯莉和靳先生闹掰了，曹董也不会偏袒姓靳的。还能做什么呢？让凯莉参与环湖影视城的项目，让凯莉接替他当已拥有资金130多亿的和赢贷的董事长？不过，这样的话，我和她势必会走得更近，那生性多疑的靳先生也势必会不消停，最终还是苦了凯莉。看来，眼下还是把环湖影视城的事办好。和赢贷我还是先挂着名，以后看情况再说。胡凡从一些细节中也觉得出曹董并不真的想让他插手和赢贷，要不为何身为和赢贷总经理的薄昆山始终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真如他所说，只不过找个由头送我一笔钱罢了。

那么怎么在华局长那边再推动一下呢？要不下午再去拜访一下？可间隔得这么近，是不是显得有点急吼吼。还有，那只小箱子怎么样了？他拨通了凯莉的电话。凯莉好像正在忙什么事，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你可以再去找找他。他对你印象不错。

胡凡觉得在与华局长相约会面之前，最好还能有个铺垫。找什么作铺垫呢？他想到了华父。通过华父再进一步打动华局长。可真的要让他与华父接触，他心里的那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他突然想到，父母在世时，从来没听说起过他们两家有过这么段冤仇。那么父母亲到最后对这件往事又是持什么样的态度呢？他们最终的态度也就决定了他能不能成行。

胡凡首先去电堂伯父家。堂伯父在自己父母眼里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兄长，这倒不仅仅因为父亲被开除公职的前几年，多亏了堂伯父的接济，才缓解了他们一家的断炊困境，更因为老人在整个家族中办事最公道。堂伯父听了后，说道，开始那几年，父亲在家一提到这件事，就咬牙切齿。可到了最后几年，父亲在回忆往事时都是把这一段历史忽略过去的了。堂伯父问胡凡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事，胡凡没有把他的真实想法告诉老人，只是敷衍说刚听说了这件事，随便问问。

他又拨通了堂叔的电话。堂叔是个聪明人，他没有点穿堂侄的真实意图，只是婉转地表达了他的意思。他说：你父亲到最后是原谅了他的。临终前悄悄关照我，华土根（也就是华元平的父亲）如要来参加我的葬礼，你就跟我的家人说，我同意他来的。人哪，入土了，就该让一切恩恩怨怨全带走。可是，华土根终究没来成。就在你父亲发出病危通知的那天，他在家从扶梯上摔了下来，跌断了脊梁骨。乡亲们都暗暗议论，说这是报应哪！可他却一口咬定，是你父亲临死前硬要把他也一起带走，幸亏他命大，才没跟着去。从此，就倒过来了，变成像是你家倒欠了他华家什么似的。这种人少搭讪为妙哦！

放下电话，胡凡寻思开了。看来华局愿意单独请我，不大会是他代他家来补偿对我家的欠亏，虽说他不太会相信他父亲的说辞，但有关他父亲已得到报应的舆论已经多少帮他作了解脱。那么现在还得要了解那个小箱子到底是不是给了他。如给到了他，那么我也用不着太起劲，而且这种行贿，我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如果，他拒收了，看似合作的前景不太妙，但如果让他能看到合作会给沙市带来巨大的好处，这其中当然还包括了他本人的业绩，那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他又拨通了电话，凯莉很快就接了。感觉得到她还在忙。凯莉应该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低声说道，他不肯收，但表示一定会积极推进这个合作项目，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对沙市来说，这应该是个好项目。末了，凯莉还带点戏谑的意味说他，老板在那么重要的会议上表扬了他，他是不是想一口气吃成胖子。悠着点哦。

得到的消息还算乐观，自己似乎也可以从中有点作为，胡凡的心情放松了一点。这一刻，他很乐意与凯莉聊上几句。你在忙什么？他问。凯莉说，我在与华局长的手下谈组织全市青少年免费观看《密》片的事呢。人家等着，回头再跟你说。你也不要太累。挂了。拜！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华局长表态自己愿意“积极”推进。这“积极”两字，值得品味。作为长期在机关文化里浸润的人，他能够咂摸得出其中的意味。如果单单说愿意推进，所要表达的意思是，他会去做这件事，至于这事能否做成，他没把握。而加上了“积极”这个副词，那意思就不一样了。就是说他会尽自己的主观努力，而且是极有可能会成功。

斟酌再三，他还是决定要去看望华土根——也就是华元平瘫痪在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