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在详叔这里吃完饭之后，准备跟嘉琦讨论下新闺蜜滞销的事，意外地收到了肖家钰发来的消息：有空吗？

他盯了几秒，没打算回复，继续投入工作。

然而，几分钟后，有人敲门，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老景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知是谁，等肖家钰摘下墨镜认出来，也一下子愣住了，惊讶地说：“怎么……是你？”

肖家钰笑了下说：“是啊，还好我没走错路。”

老景说：“那请进。”

等肖家钰进屋后，他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她说：“就我一个人。”

老景不知她的来意，客气地问：“你这是有什么事？”

肖家钰没有说话，打量了下屋内设施，跟记忆中的差不多，不过，似乎更简陋狭小了些，有一股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潮湿和发霉的味道，墙体上可见青苔的痕迹。从门口看向前面那间厢房，床上的被褥倒是收拾的干净，电脑开着，旁边放了一杯茶水，看样子是在工作。

老景看她这么打量一番，内心猜测她现在是千金小姐，身价高，这么个穷酸地方怕是让她觉得寒嗔。于是，开口道：“家里条件有限，怕是无法招待你。”

肖家钰说：“我不是让你招待我，而是我请你帮个忙。”

老景微微一笑说：“我能帮你什么呢？”

肖家钰说：“我想去祭奠下亲人，但墓地在山上，我一个人有点……”

这是小事，心下没犹豫，就问：“什么时候？”

“现在可以吗？”

他停顿了下，说：“咱们这边有讲究，下午不上坟。”

肖家钰愣了下，说：“那明早可以吗？”

他点点头，肖家钰自幼丧母，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父亲肖声常年在外闯荡，他是知道的。

目送她离开后，关上大门，继续投入工作，在文档里写下闺蜜滞销的原因分析，总结出三点：

一是包装设计不符合年货的风格，纯白色与消费者的心理预期有误差；

二是改进产品口味，与奶茶相近，打造下午茶的悠闲时光。

三是改变营销策略，市场对准奶茶店、咖啡馆、餐馆，对应的文案应该选择社交平台发布。

然后，他在几大电商平台上，搜寻了一些关于下午茶风格的包装，关注热销饮品的文风，选择了几张比较有代表性的图片截下来，发到了嘉琦的邮箱。

顺带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信息，忙完这一切已是夜里11点了，熄灯，早早入睡。

日次一早，他被附近公鸡打鸣的声音叫醒，抬头看看天，雾蒙蒙的，似乎下过雨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就锁了门，去详叔那边吃早饭。

老人习惯早起，等他到时，饭都做好了，放在炉子边上的。

扒拉几口，给肖家钰发了信息，不见她回复，估摸着是在睡大觉。

“待会儿要出去啊？”详叔边吃饭边问他。

“嗯，那丫头让我陪她去上坟。”他说。

“估计得半天，她要从县里过来。”详叔吃完最后一口饭，抽了张纸巾擦嘴。

老景一惊：“县里？那过来得很久。”从县城到村里，一个小时的车程。

“从她爷爷奶奶去世后，他爸就将她接走了，老房子几年前就垮了，她晚上只能去县城住酒店。”详叔说。

老景听了点点头，不由地想起自己，幸好老屋还在。

“详叔，我家的老房，幸亏有你在，不然我也一样。”

详叔笑了下，说：“谢什么，我老了，腿脚越来越差，能管一天是一天。”

老景听了心里一阵心酸，什么都没说，起身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撸起袖子开始洗涮。

详叔命苦，早年有妻有子，36岁那样因为一场滑坡，泥石流将房子掩埋，妻和子命丧黄泉，自此，他再也没成家，当了一辈子村长，没有离开过故土。

村中大到红白喜事，小到头疼脑热，他都热心帮忙。自从老景父母意外离世后，详叔给了他极大的安慰和鼓励，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这些年来，他心中都十分感激。

刚把厨房收拾完毕，肖家钰就发来了语音。

“景恒，我到了，你在哪里？”

“我在村口。”他放下手中的抹布，走了出去。

正巧，肖家钰把车停在了超市门前，看见老景，就进来了。

“详叔，给我拿些纸扎。”肖家钰对详叔说。

“好，你要多少？”详叔问。

老景听见后，从收银台扯下一个袋子往货架那边走。

“多拿些。”

不一会儿，他就装了满满一袋子提出来。

“再拿点炮。”

“好，你先等着。”老景又折回去，取了冲天炮和鞭炮过来，用袋子装好。

详叔用算盘几下子就算好了账：“一共是一百五十块钱。”

“好，我扫码支付。”

很快，微信提示钱到账了。

“详叔，那我们先走了。”

“路上慢点啊。”

两人跟详述道别后，就提着东西放在车的后备箱里。

肖家钰开的是一辆普通的大众迷你版，老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沿着盘山柏油马路一直开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停下，两人再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板台阶爬上山顶。

山顶上的墓非常多，两人扫了一眼近处的墓碑，上面的名字大多都很熟悉。肖家钰走在前面，他默默地跟在身后，四野清静，山峦尽收眼底，碧绿的青草蔓延到远方，野花散在草丛里，墓碑笼罩在漫山遍野的春色里，别有一番风韵。

“你爸妈也在这里吗？”她忽然开口问。

“没有，在我家地里。”当年选择墓地时，他反对将双亲葬在山顶上，因为母亲喜欢田园，村长力排众议，还是按照他的意愿，请风水先生看了地，葬在了自家地里。

现在想起来，那一幕幕伤心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到了。”肖家钰走在墓地最边缘的地带停了下来。

这墓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杂草丛生，地上有纸扎灰的痕迹。

老景放下袋子，然后掏出打火机递给她，自己则转身走向了远处等待。

雾气慢慢爬升，阵阵山风吹过，他闻到了烟味儿，回头看了一眼，肖家钰正跪在地上烧纸钱。

掏出手机，微信上有条消息，是嘉琦发来的。

“分析已收到，你安心休假，回来后我们再讨论。”

他回了句：“我很快就返回。”

然而，未发送成功，他尝试了几下都是，再一看，山上根本没信号。

等了几分钟，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走了过去。

肖家钰给已故的母亲和祖父母都烧了纸钱，眼眶红红的，他静静地看着，什么都没说。

“放炮吧。”她沉重的心，连说话都变轻了。

老景点点头，示意她捂住耳朵，然后把鞭炮拉直摆好，依次点了冲天炮和鞭炮，快速走过去站在她身旁等着。

“砰”地一声，成群的鸟儿惊飞，炮声响彻在山间，详叔听见炮声，出门看了一眼山上，然后慢慢地进了屋。

回去的路上，是老景开的车，肖家钰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上，他识趣地闭了嘴，直觉她应该有心事。

夜间，老景在朋友圈看到牧民转场的消息，视线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一个翻身下床，开了灯，开始收拾东西，明早坐最早的车去县里，又从网上订了高铁票返程。

天刚微微亮，老景就起床了，可他还没走，就听见有人敲门。

这么早，会是谁？还没等他开口，有人喊：“景恒，开门。”

是肖家钰！这姑娘大清早的干什么呀？

他一把拉开门，问：“什么事？”

肖家钰在车里窝了一夜，此时浑身都不舒服，直接进了屋，有点不悦：“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老景着急要走，不想跟她发生矛盾，静静地等待下文。

“多年不见，能不能说几句话？”见他不吭声，她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请讲。”

她说：“听说你在漠北创业？”

他谦虚地说：“算不上创业，就是混口饭吃。”

言外之意，比不上你家大业大。

“你不用那么谦虚，我知道你很有才干，能进世界500强企业，短时间内又飞升那么快，绝不是简单的混口饭吃就满足你。”关于景恒的一切，肖家钰是做过调查的。

“你太抬举我了，你家大业大，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他不动声色地回答，这丫头私底下怕是没少做工作。这次回乡，只怕不是偶遇了。

肖家钰笑了下，他还是那么聪明：“说说你的人生理想吧？”

理想？大清早的跑来就是跟自己谈理想？也太他妈的扯蛋了吧？他忍住心底里的气，面不改色地问：“抱歉，我们不适合谈论这个。”

肖家钰靠近他，然后笑得天真无邪：“好，既然你不想谈，我来谈。”

老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她。

“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他为了我一直未娶，将来集团的生意是要交给我打理的。”说完，她停顿了下。

“然后呢？”他顺着她问。

“当然是要找一个上门女婿，跟我一同打理了。”

呵，原来这就是她的理想？

“知道你肯定会嘲笑我，甚至看不起我，但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经清楚了。”

老景转过身去，坐在凳子上，看着她说：“抱歉，我不清楚。”

肖家钰一听，脸色都变白了，盯着他，只想搞清楚他是不是装的？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就差一句话了。

“我看上你了。”够直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