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一宿没睡。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向来获悉她摔伤的消息,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语道:“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太远了,手机也不知摔到哪里了。”子衿一副无辜的样子。
当时是在急诊大楼,她手忙脚乱地挂了号,一瘸一拐地去找医生。房东太太近几天身体有些不适,子衿在身旁悉心照料。傍晚时,她感觉胸中闷得慌,呼吸有些困难,子衿叫了救护车,然后扶着老人急匆匆地下山,还没走多远,老人晕了过去,连带着她一起摔倒在地!
顾不上膝盖上传来的疼痛,她咬牙背着老人前行,幸亏救护车来得及时,全力抢救,总算保住了性命。整整一夜,她独自在抢救室门口等待,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老人能顺利挺过来。那种紧张无助的恐惧感,让她深深地感受到,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天亮后,老人的呼吸平稳了很多,她才有机会出病房去看医生,膝盖红肿了一大片,走出急诊科大楼,刚好碰见了前来上班的向来,两人有点意外,识趣地避开电梯,站在一楼大厅说话。
“你跟我去包扎下。”他说。
子衿摇头:“无妨,消个毒就行了。”
向来倒也没勉强,又问她确定不严重吗?得到答复后,他稍稍宽了心,不过,按照这个时间点,她怎会来得这么早?
听完房东太太发病的事,向来庆幸抢救及时,不过,对她这种危险遭遇还是有些担忧,“你要不搬到山下住吧?到底能方便些。”得知摔跤丢了手机,他又说:“怪不得我给你发信息,不见你回复,回头我给你送个新手机。”
子衿笑了下,以为他只是随便说的,结果在下午时,就有护士把手机给送到病房了,跟之前的那部一样,卡是重新复制的。开了机,登上微信,在对话框里找到向来,说声谢谢。然后询问手机多钱,想把钱转过去。
第二日,是康姐邀请去她家赴宴的日子,房东太太虽然醒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推掉了晚宴。傍晚时分,向来过来了,进门就吐槽:“赵子衿,女人不要活得像坚果,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朋友吧?别的女人都想着去沾男人的便宜,就你把界限划的这么清晰,时刻保持距离,你是在怕什么?”
他的话里有话,看着她的目光,似乎觉得她有些老实愚钝,这会是晨光念念不忘的地方吗?
子衿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更没有所谓的蓝颜知己,尤其是大龄女子,必须洁身自好。”
向来不屑地讽刺道:“说你是坚果,还真是不为过!感情你这是把身边的异性推得远远的,活该你孤家寡人!”
子衿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说:“向来医生,男人和女人的对话方式有两种,要么站着,要么躺着,我自认为还没看透人性,不过人性使然,必有所图。保持距离,岂不更好?”
向来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停止,跟她一天一夜无休止的理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晨光约你去赴宴,他马上过来接你。”说完,他就上前去查看房东太太的身体情况,嘴里仍然不忘叮嘱:“我替你守着,放心去吧。”
子衿有些无语,这个晚宴她一点都不想去,关键是晨光怎么还找了向来!这下没了不去的理由。
“那辛苦你了。”
下了电梯,她琢磨着康姐举办的这场晚宴,邀请的肯定都是有身份的人,而自己不过与她有几份交情,与生意场上的人没有联系,去了也没认识的人,岂不尴尬?
正想着,就到了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面前,有个漂亮的女人下了车,向她走来。
“请问是赵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她有点疑惑,不知这女人是谁。
“您好,我是李总的特助米希亚,他让我来接您。”
原来是她的秘书,子衿对她有所耳闻,就跟着她上了车。
米希亚话很少,只有问了才会回答,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开着车,从医院到庄园有段距离,子衿有些犯困,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是晨光打来的。
“我有点事,脱不开身,就让米希亚来接你,上车了吗?”他问。
“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在车上休息会儿,我在这边等你。”他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
“好……”
挂断电话,米西亚开口问需不需要躺下休息,子衿点点头,她按下开关,后排座位放倒,够她睡了。前后座位间的窗帘自动拉上,子衿拿起抱枕躺下睡觉,车速始终都很平稳。
等晨光打开车门抱她下车时,她恍恍惚惚地醒来,对上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十年了,这样的情景她从未想过,即便是在梦里,也是针锋相对。如果不是那场恶作剧的对赌,他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际,分开后的记忆里仅剩下梦中那张模糊的面孔,此刻,盯着他的面孔,恍然以为又在梦里……
可是眼前明明又很真实,正是夜晚,他抱着她,不顾众人的目光,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长长的走廊,周遭仿佛很安静,又是那么的梦幻。想想自己,总是凭借爱恨去决定人生幸福,容不得伤害,容不得背叛,容不得包容,在不经意间深深地伤害了彼此,然后无法直视对方,与其这样还不如怀念,最终就落到了今天这种爱而不得的地步。
回想他们的这场爱情,卑微得要死,从单方面宣布分手后,就从未想过去找他,只是躲在这陌生的国度,苦苦地等待,所以不敢换了社交账号,悄悄登陆,就怕有天再也看不到他的蛛丝马迹。其实,他从自己消失的那天起,就在苦苦地寻找,她很想回来,投入他的怀抱,可是想起那一纸婚约,只能按兵不动,顺势躲掉。
两个人天各一方,到底在等待什么?或者在遗忘什么?事实上,在不期而遇的重逢时,她就明白了自己这五年真的在自欺欺人啊!这感情就跟那忍冬花藤蔓一样,早就扎在了心底,长在肉里,拔不出来了。可恨的是他早就看透了自己,所以才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醒了?”一身正装的晨光把她放在床上,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嗯。”她坐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晨光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拿出一个礼盒。
“这个是晚宴的礼服和首饰,你待会儿试试。”
“好。”
半个小时后,当洗手间的门打开时,晨光回眸,一脸笑意,她一身黑色的晚礼裙,相对保守,不露背也不露大腿,剪裁合身,长发简单地盘起,插了一根水晶发簪,脚下是五厘米高的细高跟鞋,淡淡地妆容,十分精致。
灯光璀璨,衣香幻影。许氏庄园,人群出入。徐徐的音乐里,在座的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士,当然有男士,也有睿智的女士,或者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当子衿手挽着晨光进来时,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康姐先看到他们,递上一杯红酒和一杯香槟。
“欢迎你们。”
这时,有个中年男士端着香槟过来,跟他们轻轻碰杯:“怎么称呼?”
晨光微笑道:“江汉集团,李晨光。”
子衿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前为了拓展人脉,她必须努力地适应这些场合,还要努力地笑着,只为了增加一点商业价值,但内心里是非常排斥的,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去多做些营销文案,设计漂亮时尚的包装。
走到无人的角落,坐在窗户边,望着庄园里侃侃而谈的人群,他们都是商场上以金钱衡量成功与否的人,每参加一次这样的宴会,她都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发现那些热衷于聊落的老手,那些生涩努力融入的新人,忍不住微微叹息:人活千百种,真是各有各的活法。
“小姐,怎么称呼呢?”身旁忽然有人问。
子衿抬头就看见一个青年才俊模样的人,手里握着红酒,很绅士地站在旁边。
她慢慢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赵子衿。”
对方又问:“是做什么呢?”
“文案、编剧。”她如实回答。
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打量了她一番,轻轻碰杯,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幕被晨光收尽眼底,他找了借口从人群中走过来。
“没事吧?”
子衿摇摇头,晨光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当下决定该回去了。
“我们过去见下主人。”
许晋海和康姐夫妇被人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看见晨光和子衿过来,四人碰杯,众人识趣地离开。
“子衿,今晚的你很美丽。”康姐夸她,真是毫不客气。
“谢谢!”她看着他们夫唱妇随,倒也羡慕。
“多谢李总和夫人盛情款待。”晨光说。
康姐知道子衿不喜这样的热闹场合,当即就说:“多有不周,您多担待。”
“您客气了。”
“我送你们。”说完,康姐看了许晋海一眼,对方向他们点头示意,目送他们出去。
快要上车时,康姐拉住子衿,小声问道:“我看你走路有点难受,是不是不舒服?”她知道李晨光是个细心之人,不会是鞋不合脚。
子衿一顿,她到底是没逃过康姐的眼睛,摇摇头说:“无妨,别担心。”
“那你路上慢点,有事打电话。”在康姐的叮嘱下,两人上了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