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葡萄酒味，头顶的水晶灯有点刺眼，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了言语。

字字落在面目全非的心坎上，他好像成了千千结，打开又缠绕在一起。

晨光闷头喝完最后一口酒，一把捏碎高脚杯！鲜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你！”她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拉他，却被他挡住。

“你成长了，知道对你的家人应担起应有的责任，做该做的事，那么我呢？五年前，你悄无声息地离开，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在你心底，是我根本就不入你的眼，还是你当时用我来做你逃避他的幌子？”

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洁白的地毯上，晕染开来，有着致命的美。

早已泪流满面的子衿，怎能不心痛呢？

“不是的！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呢？

眼睛里翻滚的巨浪，吞噬了咽喉的声音。

她怔怔地看着他，无法回答，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然而事实上，根本没有！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终究低下头来。

看着血迹慢慢在视线里模糊，她还是握住了他冰冷的手，问道：“药箱在哪里？”

几分钟后，她包扎好了他的手，还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做完这一切，默默地收拾了药箱，而他始终都没看她一眼。

“我从来没有用你当幌子，只是当时无法抉择，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我选择那个都不对，以为逃避就能解决一切。五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你，也知道你在满世界的找我，可我不敢见你，一旦再次沦陷，是真的无法自拔……”她狠心说出了心底的话，那种再也不想重蹈覆辙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我想好好弥补阿爸，不论我的身世怎样，他都给了我毫无保留的父爱，这是我想尽的责任。”她边说边擦热泪，与其被他猜疑，还不如痛快地说出来。

子衿的话勾起了晨光的回忆，他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连个告别都没有，就撒手人寰了……他想尽孝道，可哪有机会呢？

“至于婚姻……”说道这里，她真的无法继续了，热泪像瀑布一样滚落不止。可是她还是要告诉他真相！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那个护着我长大的兄长，在我20岁生日的时候，忽然向我求婚了，他告诉我，从小我们就有婚约。”

晨光听到这里，十分诧异地看着她，20岁生日？那天他为了给她庆生，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等到大半夜，都未见她归来，至今她都没解释过原因。

“你知道吗？我虽知自己非父母亲生，可婚约把我吓倒了，自此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了，那个幸福的家，让我感到害怕。在看到你时，我又很矛盾，屡次与你提分手，却都不舍得……”

往事一点一点地翻出来，说不出是苦涩还是甜蜜。

“离校时，我没有勇气见你，选择不告而别，以为我们从此相忘于江湖。直到在秦枫的婚礼上，意外撞见了你，我落荒而逃，而在那一晚，我才知道阿妈已病入膏肓，即使再逃避，也害怕失去她。连夜飞奔回去，见到阿妈，她临终前的愿望是希望我们……结婚……”

“所以，你为了成全她而结婚？”真相，是这样的。

子衿深吸了口气，艰难地咽下苦水：“看着红彤彤的结婚证，就像做梦一样，我真的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回忆当年，心底还是那么的痛。

终于痛哭起来，那是她人生的低谷，不曾向人诉说过。

他将她紧紧地拥住。

“你知道吗？你走的那晚，我到处找不到你，后来我让戴维查到了你的信息，直奔机场，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机场？

她惊住！

他去追自己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有很多人在送别，可是我找不到你，心头慌的害怕，我知道错过你，这辈子都会后悔……”

原来，原来他离自己很近很近。

“我害怕你走掉，在候机厅无数大屏上，播放我对你说的话，子衿，请你留下来。”

从来没有人请求她等待，他也从来没有请求留下谁，这是唯一的一次。

晨光的眼眶红红的，他伸手拂去她的眼泪，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五年前没能让她了解自己，那么，说明他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五年的等待，让他明白，自己的生命里，只能是她了。

她也拥住他，彼此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

她颤抖的身躯，仿佛把所有的委屈都要哭出来。

他抱着怀中的人，心中是莫名的复杂，低头就向她吻下来，情绪激动的她，就被他的气息涌入，在她失守的瞬间，攻城略地，把他的情绪渐渐暴露出来。她刚闭上眼，后背就被他扶住，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头，即使挣扎，也动弹不得，就这样被他禁锢在怀中……

“晨光……”他不想停止，她断断续续地喊着。

“这几天我快疯了，每当我在绝望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的笑脸，我不会放弃，哪怕深陷险境，都不会害怕，可是你的离开，让我感到了恐惧。”他喘着气说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以后不会了。”她安抚着他，两人拥着、哭着，仿佛所有的怨解都消散了……

天快黑时，晨光在子衿的逼迫下，去了趟医院。

经过医生的检查，好在伤口不深，里面没有留下玻璃渣，她才放下心来。

因为伤的是右手，不能开车，子衿上手操作，她的车技不好，一路开的很慢。

晨光难得能享受她当司机的服务，尽管受伤了，心中还是很轻松的。

这几年对她怨恨的那个结消失了，往后的日子，他会好好和她相爱，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按照他的要求，子衿把车开到了集团，戴维按要求把盖章后的方案送到门口，恰巧撞见了潘玉。

子衿面无表情，她已经习惯去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了。而潘玉则愣了下，然后走到他们身旁，目光虽是打量着子衿，却一脸讥讽地对晨光说：“我说呢，你拒绝长河集团千金的婚事，还是因为她啊！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念念不忘？”

这种蔑视的目光，并没有让子衿有任何不适，像她这样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也没少见。

不过，她说的婚事，似乎有点耳熟？

“不过，也是了，投怀送抱的女人屡见不鲜，玩腻了就该换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晨光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漠。

潘玉冷哼一声，心有不满，但也忍着，她还有正事要办：“是有几句话要说，不方便外人在场。”

子衿看了晨光一眼，无心插手他的家事，准备离开，他却拦住她。

“她不是外人，你要说就说，我们还有事。”

晨光拉着子衿就要上车，潘玉的眼里快冒出了火苗。

“嫣然要考C大王教授的研究生，你跟他不是很熟吗？”

李嫣考研，上次倒是听她说过一次。

晨光什么都没说，拉开车门，就跟子衿上车，戴维刚刚发现老板受了伤，就主动坐上了副驾驶，发动车子。

“慢着！”

她走上前来，盯着子衿：“晨光，真不知她有什么好？你兜兜转转地还是选这个一无所有的拜金女吗？”

潘玉刻意强调“拜金女”三字，意思不言而喻。

他想起暗地里让戴维调查的事，其中有她收买子衿的那张照片，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想听她亲口说出是不是真的？

子衿回想起当年的羞辱，憋着痛，面不改色地看着她：“我是拜金女，你，难道不是吗？”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

潘玉没料到她竟然敢反击自己。

“你——”

“跟你比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

潘玉看着她，眼中闪过狐疑，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然她不可能把当年拿钱收买她的事说出来，那样晨光不会放过她。

“你什么意思？”

子衿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冷冷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潘玉冷不丁地被子衿警告的眼神震得抖了下。

这，还是当年那个野丫头吗？

不等她下一句，车子就一溜烟地开走了，喷给她一脸的烟雾。

“你……哼……”潘玉骂了一句，气冲冲地开着车离开了。

车子快速驶向下一个路口，子衿痛苦地闭上眼，曾经的痛是真的忘不了。

不过几十秒，她就整理好了情绪。

没有人会想到当年那个敏感而患得患失的女孩，已经学会了自我缝补的能力，渗血的伤口已经开始凝血了。转身的瞬间，那些都已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