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似乎冷却下来了,戴维连大气都不敢出,潘玉的话他也听见了,而且老板曾让他暗地里调查过当年子衿出逃之事,那张照片从脑海中闪现,他不由地感到尴尬后背发凉。这份令他动容的感情,难道到头来是一场空?还是说所托非人?想象现实,后者似乎比前者更可怕!他似乎能感受到老板内心是什么感受了。可也奇怪,当时他把照片传给老板时,他什么都没说,那么今日呢?他在酝酿什么?亦或者只是想听当事人的说法?总之,这种想法他是不得而知的。
晨光冷着脸坐在身旁,他无法去忽视潘玉刚才强调的拜金女三个字眼,而她也没否认,最终问道:“你们之间……”
有些东西一旦扎了根,若是不去除干净,就会天天滋养长大,成为无穷的后患。
“有些误解。”她用平静的口吻回答。
“误解?”他要把压在心底里的那个疑惑搞清楚,至少让他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
车里明明不冷,可子衿觉得自己像是困在冰窖里。
该来的总会来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自己。
目光中有太多的情绪,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会不会一切到此结束?这样的后果,似乎不能去想,饶是她有强大的心脏,好像没法去马上承受。
一路上两人再无语。
坐在前面的戴维也非常纳闷,从他认识子衿到至今,潜意识力觉察她并不是个贪财之人,她的默认是不是说,他们之前对她的认知是不够深吗?
快到住处时,晨光接了个电话,就吩咐戴维去买些东西,他晚上要去看望下晁律师。
戴维闻言就在路边停下车,打了辆飞的就走了。
晨光下车后,点了支烟,看着来往的车辆,使劲地抽了几口,他不知道改怎么去表达自己内心此刻的情感。
子衿僵硬地坐在车里,第一次看见抽烟的他,泪水滑过脸颊,不过,她马上擦掉了,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当年的钱你收了吗?”他背对着她问道,心里在努力说服自己,她不是这样的人。但,当时,离她出国的日子很近!
……
六年前,子衿给李晨光送完样稿回来后,秦枫宣布放假,她高兴地去买了杯奶茶喝,过马路对面时,那个女人忽然出现在眼前。
咖啡厅里,两个女人面对面入座,服务生上了咖啡,恭敬地退出去。
女人不多说,干脆利落地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她面前。
“这个你拿着,以后不要出现在晨光面前,原因无需我多说。”
子衿冷笑了下,说:“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别说你有多爱他。”
眼前的这个女人叫潘玉,是江汉集团的总裁夫人,也是李晨光的继母,子衿见过她。关于她的上位史,传闻有多种,子衿曾听晨光提过,他的母亲就因这个女人,最终而负气自杀。
一个害死继子母亲的人,她要说是疼爱继子,听起来都觉得是个笑话。
晨光为此不惜跟父亲闹翻,当时的他,生活在阴影里。他的痛,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跟你没关系,以他的身份,想扑上来的女人多的是,如果你想麻雀变凤凰,恐怕要失算了。识相点的,就拿着这笔钱赶紧远走高飞,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彼此都不会难堪。”
这种耻辱的挑衅,侮辱着她的心!在他们这些富人眼里,或许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自以为是,她是会离开他的,但不会是这种方式。
年少的心,天高任鸟飞,拿起支票直接撕碎,甩在潘玉的脸上。
“你!”一向高高在上的潘玉,没料到,这个黄毛丫头竟然这么胆大,还不为所动。
“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一切的,收起你高高在上的头颅吧。”她也不甘示弱,讽刺道。此刻是真的体会到了他的痛恨,若不是在公众场合,她想直接撸起袖子上手了,让这样嚣张的女人知道什么叫不要脸!
满眼的怒火,最终还是被理智强压了下来,她不想多说一句,准备转身离开。
“站住!”潘玉叫道,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使出杀手锏:“听说你在办理护照?”
子衿一惊,她怎么知道?
“既然你打算出国,欧洲的消费水平那么高,你有了这笔钱,岂不是解决了问题?”
全身就像被触电般的僵住,不能动弹,脑海嗡嗡地响着,她怕眼前的这个女人会给他通风报信,那么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你应该感谢我,雪中送炭,有了这么一大笔钱,足够你在欧洲待上几年了。等你再回来时,晨光早就忘了你,或许已经结婚生子了。”
潘玉见她没了那么大的反应,继续攻击:“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抓住当下是最好的。你有了这笔钱,也不吃亏。”
“我吃不吃亏不干你什么事,再说他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
“富家子弟向来都是强强联姻,门当户对自古就有,他没有权力去选择。而你帮不上他什么忙,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既然你如此爱他,那为什么不成全他?”
潘玉的话就像钉子一样,一句一句地砸在子衿的心坎上,她已经选择了离开,以后不会有交集的方法,就是出国,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活几年,到时候物是人非,他忘了自己,那样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潘玉原本没有打算趁机下手,李晨光在B城参加完秦枫的婚礼回去后,心情十分低落,李耀林在气头上,看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一顿骂,父子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他管理的分公司被收回,并勒令去集团上班。
她的危机感瞬间变强,这老头看似不在意自己的儿子,但处处都在维护,若他一旦加入集团,这就意味着早晚要接班,她这个后母除了那仅有的一点股份,什么都得不到了。
继子在B城迟迟不归,她当然知道深层原因,几经打听,得知子衿在办护照,心头浮上一计,如果把他最在意的女人赶走,失去锐气,无疑就是一头病狮。看着他陷入情爱不能自拔,自然就会让老头子失望,她可以借机上位,谁让她生不出儿子呢?唯一的女儿李嫣还在读书,她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厮守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吗?
“实话告诉你,家里早就为他定下了一门婚事,所以,你若识趣的话,就不要让自己难堪。”潘玉冷声道。
婚事?早就定下的?
子衿并不知情。
可她了解晨光的脾气,她一走了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假如她这样做了,他会不会因为她是个贪财的女人就痛恨于她?从此不会往来?
……
往事果真不堪回首,晨光已经连续抽了几根烟了,他还是无法平复心情。当初拿到照片时,连向来都不相信,而他也是不信的,但她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是彻底被欺骗了!
昏黄的路灯照耀着笔直的水泥路,车辆和人群嘈嘈声不断,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将回忆中的子衿拉回现实。
许久,她用了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对不起。”
这几个字让晨光的心就像被机关枪打了个窟窿,鲜血直流……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然后一把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她看见他包裹着的手,顾不得那么多,急忙上前阻止道:“你别开了!你的手……”
晨光直接甩开她的胳膊,眼里露出鄙视的神色,怒道:“既然你那么喜欢钱,为什么要装清高呢?你跟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
清高?他说自己装清高?
子衿的身体一抖,视线朦胧了,模糊了,她摇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晨光再也不想多呆一刻,发动车子,一溜烟地冲进了车流中,留下子衿傻傻地呆立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放声大哭……
就这样吗?
当年的事还要怎么开口?
她以为度过千山万水已经是苦到尽头了,可现实还是那么残酷!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回答她的只有黑夜的风声……
晚上十点,机场人来人往,江燕走出机场,坐上提前叫好的专车,就给子衿发了消息:我一个小时后到。
收到信息的子衿,根本无暇看手机,她感觉不到一点寒意,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灯火辉煌的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跟她没关系,脸颊上的泪痕干了湿,湿了干,这种断断续续的哭泣,让她觉得可笑,即将而立之年的自己,原来也是这般脆弱不堪啊。
如果她做错了什么,就让老天来惩罚她好了,谁让她曾经那么幸运呢?
一阵阵轻微的冷风袭来,有柔软的东西从空中飘下来,落在她的身上,疏忽就不见了。忽然又有几片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用手一摸也没了,眼眶里的热泪混合着冰凉的酸。抬头远望,雪花正从天而降,有些树枝上已经挂白了,除了轻重不一的脚步和过往的车辆。
不知不觉间,C大已经到了。
街道两旁的商铺已经陆续关门了。
她孤单的身影,一直落在身后不远处的某辆豪车司机眼里,从郊区走到这里,已经几个小时了,她似乎不知道疲倦一样。
身后有喇叭声响起,豪车丝毫不在意,仍然是慢悠悠地跟着往前走,其他车辆无奈只能愤恨拐弯离去,直到有辆出租车司机发现了端倪,开到她身旁喊道:“美女,美女,有豪车不坐,干嘛走路呢?你看都挡道了。”
悲伤失落的子衿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冲司机点了下头,就停了下来。
车子开到她跟前停了下来,车窗玻璃摇下来,一道冰冷熟悉的声音喊道:“上车。”
但凡她能主动给他打来电话,说几句软话,或许他早就叫她了。
她看着他,连呼吸都是冰凉的,擦了下泪,默默拉开车门,坐在后排,低着头,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说:“地址。”
“什么?”抬头,她没听清。
“送你去约会的地方,免得被说半路丢下你不管。”他违心地说出这句话。
当时在愤怒下一走了之,但开了不到一千米,他就后悔了,一脚刹车,停在路边,透过车镜看见她蹲在地上哭泣,心中更是难受!
一路悄悄地跟着她,看着她伤心流泪痛哭,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岛,东大街。”她说。
冬日的街道,过了10点,街上的车辆渐渐少了下来,他开的不快。
两人没在说话。
到了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目送着车远去,收回悲伤的思绪,走进去后,在洗手间补了妆,选择在靠窗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待江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