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光离开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戴维,让他着重调查潘玉在六年前给子衿开支票的那段时间里,所有公款的细节,他不知道潘玉当年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但他深知这个女人,不会轻易地用钱拿下子衿,除非,她基于什么目的,主动让步。
戴维答应下来后,跟他汇报了另一件事,几家老客户有些不耐烦了,似乎开始怀疑集团能不能按时供货了。
李晨光也觉得没必要再遮掩下去了,权卿和潘玉已经在公共场合与自己叫板了,这难保不会传到客户耳中,再这样拖延下去,就会把自己稳固起来的客户丢掉。
“你给这些老客户打个电话,就说集团年会上签订供货协议,邀请他们来参加。”
“董事长,哪儿弄货呀?”
“实在不行,我就自掏腰包,总不能让厂子停着。”他安慰道。
“这……”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明天约见下工行的何总,把我在城南的那套别墅和三环的几套商品房抵押出去。”
“好。”戴维听到这里,心中也十分难受,他打开车玻璃透透气,把领带撤掉,望着安静的停车场,心中升起一股难言之痛。
“对了,晁律师恢复的怎样?”
“呃……”
“怎么了?见过主治医生吗?”
“医生说,他这后半生怕是得躺在医院过了。”
“知道了。”
晨光挂了电话,看看时间,还不到11点,他放松下来,把座位调低,躺着休息。
他尽量让自己不带任何情绪,否则就会不断地想子衿的事。
可是他睁眼闭眼,脑海中全是她今天哭泣的场景,越想越乱,乱七八糟的思绪,总会让他莫名的烦躁。明明是她的错,他却用来惩罚自己!
拿起手机,想了想,该去趟医院。
夜间的住院大楼,楼道还算安静。
顶楼的独户VIP病房,几个保镖严阵以待,连个虫子都飞不进去。
看见晨光,几个保镖恭敬地向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经入睡了。
他把所有情绪都收敛了,才轻轻推开门进去。
老人睡意很浅,立即惊醒。
“谁?”
“是我,晁叔叔。”他走上前说道。
晁律师看了好半天,才确认出是他,有些激动:“是晨光啊。”
“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他微微俯身,替老人盖好被子。
晁律师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说:“我这把老骨头没几天活的了,你就别操这份心,安心地把工作干好。”
他伸出手握住晨光的手,枯燥干瘪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生命力,他看起来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不知怎的,晨光心头一酸,脑海闪过父亲的容颜。
“你好好养着,等康复了,还来集团工作,我需要你。”他不会安慰人,只能这样讲。
“我会等着你坐稳董事长的位子再死的,他们是不会……得逞的!”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耀林在天之灵想必也能看得见。”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
苏黎世人口的不多,尤其是深夜,街道上看不见几辆车。
医院里。
老景醒来,病房里没有嘉琦的身影,他慢慢坐起来,下床走动。
几分钟后,嘉琦就推门而入。
“起来了?”
“嗯,你带的什么?”
“是几个CT片子和检查报告。”
“我的?”
“不是,是向来给的,让我帮他看看。”
“什么情况?”老景凑近看,嘉琦把手中的报告给他。
“算了,我估计都忘的差不多了。”说完,他又坐在凳子上,嘉琦收回报告,坐在床边认真地看了起来。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脸色这么差。”
一脸苍白的嘉琦,听到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事。”
“要不你去躺会儿,我这不用你守着。”
“待会儿我要出去下。”
“去吧。”
“向来今晚夜班?”
“不是。”
“能不能跟他商量下,我想回国去休养。”老景是第二次提出回国了,他真的憋不住了,肖家钰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他的信息,即将要杀到瑞士,他可不想把他们的事提前曝光。
“听医生的安排。”
嘉琦仍然盯着报告细细地查看上面的影像,以及每项的数字,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压根儿根本没注意到老景的表情。
生无可恋。
“子衿前段时间说晨光要与咱们合作,方案你看了吗?”他忽然想起来,以前是加不完的班,做不完的实验,现在闲下来,他觉得要发疯,要是一天24小时都能有事干,多么幸福啊。
嘉琦嗯了一声,准备出门。
“你别把她压垮了。”老景提醒他。
“走了。”
嘉琦刻意回避老景的问题,前面她是埋怨过自己,回复太慢,最近她倒是没再提,连个信息都没有。
走到走廊上,他给于倩发了条信息,只说子衿出差了,具体去了哪里,她并不知情。
这时,向来发条消息:忘了告诉你,这人是非正常死亡。
嘉琦看了一眼,检测样本,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不过,有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苏黎世某老旧的小区里,有一处灯光还亮着。
“尸检正常。”客厅里,一个洋人手里握着厚厚的一沓资料,神色自如地对向来说。
洋人叫道特,是向来在剑桥的同学,现是一名法医,最近因一桩跨国大案,来苏黎世做尸体解剖时,与向来偶然相遇,两人久别重逢,在酒吧相谈甚欢。
向来因为李耀林尸检并无特殊之处,却又莫名觉得奇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百思不得其解。就把心中的疑惑与道特一起分析,把检验的结果跟嘉琦私下做了探讨,但他并未说死者是谁。
道特因为职业的缘故,并未多喝,向来不贪杯,两人在酒吧没待多久就回到了向来的住处。
“这是死者的检查报告,你看看。”
道特接过来后,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了起来,向来给他倒了杯茶。
“尝尝中国的龙井茶。”
“谢谢!”道特对中国的文化特别感兴趣,看着水上漂浮的茶叶,问道:“中国讲究茶道,工艺十分了得,只是我不曾见过。”
向来哈哈笑道:“等你来中国,我给你展示中国的茶道。”
“OK,我很期待。”
嘉琦打车很快就到了向来的住处,刚按下门铃,向来就开了门。
“我有个法医同学也在,刚好可以一起讨论,我刚已经向他做了说明。”向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嘉琦说。
“好……”嘉琦停顿了下,他虽不知向来说的死者是谁,但他叫来了法医,此事只怕不简单。换好拖鞋后,走进客厅,就看见了一个年轻的金发洋人。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道特站起身来,微微向嘉琦颔首致礼。
“你好,我也是。”嘉琦用流利的英文说。
两人打了招呼后,坐下来一起探讨尸检的报告。
“死者生前是因心脏病突发而死。”道特根据报告,说道,他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可家属说死者生前并无心脏病的问题。”向来补充道。“家属认为此事过于蹊跷,尸检也是为了想查看真实的病因。”
嘉琦伸手拿过检测报告单仔细查看了一遍,是没什么问题,只有一项检查数字低于范围值。
“这种不好判断,我看病人血液检测时,一般只看重要的部分,比如白细胞﹑红细胞﹑转氨酶等,其他的不会过于去关注。”嘉琦道。
“是的,这是我们作为医生的正常判断。”
“你的意思是被忽略的数字,极有可能存在问题?”道特根据他的断案经验,立马就明白了嘉琦的意思。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还是要看死者生前的检查报告,有个对比分析。”
“家属说死者生前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偶尔头痛,倒是每年都会去医院做体检。”
“平日用药吗?”嘉琦问。
“有,治头痛的,但只有痛时才吃。”
“你有药物吗?”
“暂时没拿到手。”
显然生前的药物也是关键,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再次研究起了报告。
“大病往往是忽视早期的反应而积累起来的,我想这个数字有可能是起因。”嘉琦说道。
两人又重新梳理了下报告单上箭头向下的数字,若有所思。
“以我的解剖经验来看,这会不会是下毒呢?”道特联想起自己曾经办过的案子,很多凶手就是用这种无形的杀人手段去作案的。
“下毒?”向来一惊,他到是没考虑过这点。
“像许多疑难杂案,凶手都是从事医学、医药或科研相关的人,用毒杀人的量把控好,也是可以做到杀人不见血的。”
向来听后,心中那股莫名奇怪的地方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再检测血液。”道特说。
向来仔细回想了一遍,李耀林身边,从事医学的只有晨光,除此外似乎没有人了。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受害者身旁比较亲近的人?”他大胆地提出来。
道特道:“亲属的机会最大,毕竟不会设防。”
“……”
向来颔首,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种毒能让人身体慢慢发生变化,最后心脏挺不住,突然猝死,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的。”
后面道特和嘉琦还说了什么,向来再也没听见,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嘉琦观察向来的反应,心中十分疑惑,但他不是多事之人,选择闭嘴。
柔和的灯光洒在头顶上,包裹着子衿一身的温暖。
江燕推开门进来,见到子衿的时候,发现她在发呆!
“大忙人,你有心事?”
子衿被叫醒,思绪拉回现实。
“没有,你来了?”
江燕在沙发上坐下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总觉得她眼里有心事,而且脖颈上似乎有淤青。
“最近太累了,等忙完,我就好好休息下。”子衿不想被她看透,迅速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好吧。”
叫来服务生,江燕要了杯咖啡和几样小吃,子衿只喝牛奶,江燕倒也没打趣,吩咐服务生快去准备。
一路劳累,她倒也是精神百倍。
“抱歉,说好的请你吃饭,还没顾上,让你大老远的跑一趟。”
“说什么呢?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还这么客气。”
“好,我不客气了,那你这么辛苦的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让我请你吃饭吧?”
江燕神秘一笑:“听你这样开口,好像要赶我走似的。”
子衿摇摇头,她实在不想把情绪带到这样的场合来,可她只要一分神,满脑子就是晨光发怒的神情,做不到无动于衷。
“没有,想着你那么忙,应该是有要紧事吧,别误了你。”
江燕见她也不绕弯子了,就直奔主题:“听说皮特导演要来中国取景,我想请你帮忙牵线搭桥,毕竟是国际大导嘛,我的心思,你懂得。”
皮特?
子衿抬头惊讶地看着她:“取景?什么时候?”她一点都不知情!
“我是从别处得来的小道消息,应该在年前。”
对于子衿的反应,江燕有点咋舌,她……怎么不知道?
子衿颔首道:“在什么地方?”
“具体的不知道,只听说他在拍一个关于中欧文化发展方面的片子。”
江燕的话令子衿一振,那是她的作品,也就是说皮特已经筹资到位了,很快就要开机了。
服务生很快就上了咖啡和小菜,两人边吃边聊,子衿几乎是没怎么动筷子,基本上都是看着江燕在吃。
“我想认识他,混个脸熟,以后有机会能合作。”
子衿知道江燕是主持人出身,也参演了好几部影师作品,反响都不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明白江燕的意思。
“他来中国,我并不知情,你想认识他,那就等他来时,我约见下。”
江燕上次帮忙主持,没有收公司一分钱,这个请求并不过分,子衿爽快地答应了。
“好,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