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是想告诉我,全世界的债人一直保持着人数基准线,没有数量上的暴增。原因是你们把多出来的债人……全杀了?”
“其实不是,但你可以这么理解,差不太多啦。”
齐英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他耸耸肩,开始清空盘子里剩下的食物。把盘子打扫干净后,齐英研伸手把它向前一推,点头对钟璃的招待致谢,也许是胸腔受到挤压的关系,一股气顺着食道向上涌。
“嗝。”
打了个悠长的饱嗝后,齐英研搔了搔脸颊,口吻平淡的说:“我加入你们。”
“可加入我们的条件是杀掉债人,杀掉那些拥有超能力,被政府重点关注的幸运儿,这样也可以?”
“如果法律管不到的话,我本来就得杀了谁。”齐英研淡然说道,好似回答了对方的提问,言语间也饱含深意。妈妈和哥哥患上的怪病必然与那个手持假氪晶的神秘男人有关,而这一切的源头显然是氪晶与环圆神座。自己拿着假氪晶进入环圆神座的事情之前没告诉甘雨,现在知道了人之众是个专门谋杀债人的组织,就更不能讲出口了,谁知道这些怪胎听了之后会不会把自己当债人砍了。
人之众靠不住,人之众掌握的手段确实实打实的有用,完全不逊于债人们掌握的力量,刚好他们的目标正是债人。加入人之众,增强自身的同时寻找和债人、氪晶以及环圆神座有关的线索,这完全符合齐英研的需求,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过于,顺理成章了。
就像被编排好的一样。
齐英研这些内心活动,钟璃无从得知,她只捕捉到了这句话里显而易见的部分:“你想学心跳法报仇?你觉得是债人害死了你妈妈和哥哥?”
“还有别的嫌疑人吗?”齐英研反问道。
“齐英研,我姐姐说你有秘密。”钟璃岔开了话题,表情玩味的看着齐英研:“没关系,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有秘密,大家都很疯的。”说着,钟璃再次把脸贴近齐英研,她们鼻尖相撞,睫毛几乎贴在一起。
“守好你的秘密,在未来的某天,你一定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钟璃吐出的热气吹在齐英研唇上,潮热,芬芳。
啪。
齐英研又被扇了一记力道不重,声音却很清脆的耳光。钟璃抻着手臂伸了伸懒腰,对着齐英研下达了命令:“去把盘子洗了。我听说煤气罐里的你哥,呃,对,离不开你是吧?以后你们两个就睡储物间,这里没有多余的地方了,先将就下。我回屋睡觉了。”她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边脱下牛仔短裤,露出和它一样长的贴身内裤。
钟璃拉开卧室的门走进去,在门即将闭合时又探出头来,对着齐英研说:“哦对了,忘记说了,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如果你有任何一根指头越过你不该越过的线,那我就把你身上所有和指头差不多的玩意儿全切掉,把你做成光溜溜的好宝宝。好吗?好的。”门关上,钟璃的身影从齐英研的视野中彻底消失,屋内顿时变得分外安静。
齐英研看着一尘不染的家具,这地方唯一称得上脏乱的,就是眼前的盘子、桌子上的咖啡杯和放在室内一角的煤气罐。
他起身站到窗户旁,看着夕阳映照下闪着金光的楼宇。
原来,别人家里看到的景色是这样的。
齐英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他唯一被允许带来阿美莉卡的遗产,照片里,哥哥抱着还是婴儿的自己坐在妈妈腿上,爸爸站在妈妈身后,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是齐英研最喜欢的全家福。
他把照片放在窗边,让爸爸妈妈和哥哥的脸对着流光溢彩的城市街景。然后他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把它放到餐盘上,再把餐盘叠好,一同端进厨房,放入水池。这间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水池和吧台被设计在一起,齐英研站在吧台内可以直面客厅的窗台,他打开水龙头,麻利的冲着餐盘。
他在自家厨房洗碗时,抬头只能看到面前的灰墙,如今,他仿佛变成了电影里的角色,齐英研脑内的摄像机升起,第三人称视角下,时光流速缓慢,池子里每一颗溅起的水珠都是饱满到完美的圆。洗完餐具,齐英研对着厨房里的柜子研究了一下,才明白至少在这间屋子里餐盘洗好后不是叠放在一起,而是要竖着插入专门存放盘子的架子中。
做完这一切,他抱起无论怎么擦还是显得破旧的煤气罐,迈着尽可能轻柔的步子来到一扇窄门前,这种走法并不轻松,齐英研这么迈步是不想吵醒在屋里睡觉的女孩。窄门是折叠设计,齐英研拉开门,打开灯,进入狭窄却整洁的正方形储物间。地面有一摞叠好的纸板,应该是搬家时装东西用的纸箱,搬完后便存放在这儿,准备以后再用。
齐英研把煤气罐放倒在叠好的纸箱旁边,把门带上,只留下一道供呼吸的缝隙。他关上灯,迈过躺倒的煤气罐,侧身躺在纸板上。被压实的纸板发出吱嘎一声,齐英研在昏暗的环境里对着煤气罐喃喃自语。
“哥,今天吃了意面,外国人吃的面,还挺好吃的。甘雨说你不需要吃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惜了。”
“阿美莉卡好多好多外国人啊,比羊城外国人多多了,不对,在这里人家是原住民,我才是外国人。”
“我应该会在这里生活很长时间吧,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找出把你变回来的方法的。人之众那些家伙很少提你,他们想研究这样的你,而不是帮你恢复原本的模样。他们也很坏吧?”
“我也一样,吃着人家住着人家骂着人家还要加入人家,你知道吗哥,我之前好像有一种自愈能力,不知道和我在环圆神座里的遭遇有没有关系,嘘,这些你别说出去,我也不会再说了,我瞒着他们呢。”
“但我的自愈能力最近好像没有了,这些天,我会偷偷用小刀、纸或者易拉罐割破自己的手,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力量倒是强了一些,我现在也能背着煤气罐四处跑了,像你一样,厉害吧。”
“这些人掌握一种叫心跳法的技巧,很强大,除了债人谁都能学。哥,你说我算债人吗?如果我学心跳法,会不会因为露出马脚而被识破呢?有风险,我还在想怎么办。”
“哥,我困了,你会困吗?”
窗台上,全家福享受着橘色的日光。
储物间,弟弟头抵在煤气罐上轻轻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