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打开公寓门之后，屋内一片漆黑。
达利亚没回来吗？参考钟璃参与帮派份子的处决行动，达利亚深夜未归应该也是执行危险神秘的任务去了吧？像蝙蝠侠那样！
黑暗中，钟璃轻触门口的感应式开关。短促但悦耳的电子音乐响起，走廊、客厅和卧室的灯光逐一亮起。齐英研从没见过这样的开灯方式，在他的印象中开关总是先“啪”的一声响，屋里才会亮堂堂。
“达利亚先生？”齐英研轻声呼唤，屋子里没有人回复。
“我记得跟你说过达利亚是律师吧？”钟璃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去冰箱里取了冰好的饮料：“很出名那种。他有点忙，不常回来的。”
“加班吗？”
“就是加班，只是加班，在大楼里看材料在法庭上讲道理那种。”
齐英研无声点点头，想来钟璃是看懂了他的心思，直接说明达利亚是在忙符合社会定义的工作，没有像他俩一样半夜跑出去杀人。钟璃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衣服上，齐英研犹豫了一下，先回储藏室卸下煤气罐才回客厅，坐在钟璃身旁。
“达利亚先生，跟你比，谁比较强啊？”
“他吧？他强我很多啊。”
“你能把人电糊，他比你强，那不是行走在陆地的神明了？”
“障眼法啦。”钟璃摆摆手：“用电把人焦炭化，最少也得几千伏以上的高压，杀个人哪用那么累。我是通过肢体接触，让电流顺着血液直达心脏和脑干，这种情况，一点点力就好啦。”
“那，那个人，为什么会焦化？”
“只是看起来焦化而已，你听过那种‘人误以为自己被火烧，结果尸体真的出现灼烧症状’的故事吧？故事是假的，但人脑会被骗是真的，加上我确实走了点儿电在他皮肤上，所以看起来才那样，那些帮派份子都很蠢，不给尸体加点戏，他们不会相信我是债人的。”
“所以你骗他们说你是债人哦！”
“当然咯，还有，你呀，都到阿美莉卡了，把口头禅里的‘那个’收一收。”
突如其来的指教将话题打岔，齐英研只得再度把话题拉回到他想聊的部分。
“所以达利亚先生是你的师傅吗？是他教你这种心跳法门的？”
“那倒不是，心跳法门类众多，你见过我姐姐，她是‘岩之心跳’的修行者。我是‘闪之心跳’，达利亚是‘水之心跳’，在北洋军阀时代是很有名的心跳法门。这些心跳法你听名字就能猜个差不多吧？”见齐英研点点头，钟璃换了个坐姿继续说：“大部分心跳法的功效都能从名字判别出一二，但也有‘墨之心跳’这种光听名字完全猜不出内容的心跳法门存在。”
“‘墨之心跳’？好古怪的名字。”
“你还见过修这种心跳法门的人呢。”钟璃仰头，把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哈？”齐英研大脑快速检索自己见过的“人之众”的成员，随即想到了一个人。
“就是甘雨啦。”
果然是他。
齐英研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钟璃瞥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不同心跳法门对应不同体质，虽然人人可学，但总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那种才行。在学习心跳法之前，你要先掌握呼吸法，学会基础的呼吸节奏，再通过对呼吸节奏的掌握情况判断自己更适合哪种心跳法，进而去学习对应这种心跳法的呼吸模式，由呼吸开始，逐步学会掌控自己的身体，激发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
以呼吸锻炼心脏吗？听起来是可行的，但真的就这么简单？
齐英研按住心中的疑惑，现在不是犹犹豫豫的时间。他问道：“那我先尝试学基本的呼吸法入门，后边再选走哪条路？”
“那不行。”钟璃摇摇头，齐英研倒也不意外，这东西听起来简单好学，门槛也不高，必然有其他限制，比如严格的传承制度等。可钟璃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傻了眼。
“我已经给你定好了，你就学岩之心跳。”
“啊？为什么？你从什么细节判断出我适合岩之心跳吗？”
“那没有。”
“那，为什么要我学这个。”
“因为我学不成岩之心跳。”钟璃一副进了珠宝店宣布所有商品都应该跟鸡蛋统一价格的模样，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晃得齐英研大脑当机。很快，齐英研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我不。”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手下意识就要护脸。
“学嘛。”钟璃拉起了齐英研的手，毫无预警地撒起了娇，这又在齐英研预料之外，他好像就没猜对过这女孩儿的任何想法。
“学嘛学嘛。”钟璃晃起了齐英研的手，睁大的眼睛闪亮亮。
“呃…你姐姐不是学成了吗？你姐姐不能弥补你学不成的遗憾吗？”齐英研是真心发问的。
钟璃笑了，齐英研没从这个笑容中解读出任何额外的含义。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姐姐留在国内，而我在和帮派份子搅和到一起吗？”
“因为你喜欢这样的生活。”齐英研脱口而出。钟璃做了一个只有电影里的白人角色才会用的复杂表情，点点头，说：“有道理，确实如此！但不完全是这样。我是被赶出来。”
“被我爸。”不等对方问，钟璃自然补上一句。听到这个解释，齐英研的脑子里瞬间补出一场家庭伦理大剧。
“家人都死了的感觉怎么样？”钟璃看着齐英研的脸，淡淡问了一句。
齐英研直觉气血上涌，这句明显过界的话在他体内一通乱捅，留下刺痛的伤口。他的脸色不自觉变得难看起来，钟璃看在眼里，却毫无反应，仍旧用淡淡地语气说着：“我就是我们家不在的那个。也许因为我不是男的，也许因为我学不成岩之心跳，也许因为我害死了我妈。总之，在我家里，我就是那个已经死了。所以，你告诉我吧，家人死了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我想知道，他们对我的感觉会不会也是这样。”
齐英研的怒火被迎头浇灭，他窝进沙发里，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指向窗口。
“看到那张照片了吗？”
“看到了。”
“那是我家的全家福。”
“嗯。”
“我很想他们。”
“哎你知道吗？你们家的事儿在国内调查结果定下来了，说是你操作失误引发了煤气爆炸，害死了全家人，也包括你自己。”
“我知道，这是我定的。”
“为什么？”
“我家人的确是我害死的。”
“那你跟我一样。”
“不一样，我比你多害死一个。”
“真是，那我还得把钟琉杀了才能追上你。”
“哈。”
“哈哈哈哈哈哈。”
沙发上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到喘不上气，笑得眼泪直流。
“你刚才那个理由可不成立，让我学‘岩之心跳’那个理由。”
“确实有点。”
“但我学。”
“真的？”钟璃擦着眼泪，惊讶地看向齐英研。
“我就学它了。”齐英研的神情不容置疑，看起来就很适合学习岩之心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