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英研拥有了一台手机，达利亚送的，随手机一同递过来的还有几张面值不等的阿美莉卡纸钞。

“谢，谢谢。”齐英研道谢的时候甚至有一点腼腆，他和达利亚极少见面，更谈不到什么交流。即便找到机会与达利亚打招呼，齐英研也说不出“晚上好”、“早上好”、“您好”以外的话，达利亚平静的脸和一成不变的点头回应断了齐英研继续沟通的勇气。

即便是现在，面对道谢的齐英研，达利亚也只是略微点点头，这就算交流了。

与之对应的，齐英研居住的储物间一直都在增添新的用品。最初是根据储物间格局量身定做的床垫被褥，之后是钉在墙壁上的简易书架，上边码着各类语言学习读物和一盆绿植，煤气罐也有了符合尺寸的垫子。

最近一次，储物间甚至出现了毛绒娃娃熊和GameBoy掌机。

无疑，这些都是达利亚先生为齐英研量身置办的。

“达利亚先生人很好啊。”齐英研在某次和钟璃聊天时忍不住感慨道，钟璃对此完全认同，她说就是因为达利亚先生人很好，所以“人之众”里的大家才会把惹麻烦的家伙或者本身就是麻烦的家伙扔过来。

“不过哦，”钟璃补充说：“达利亚先生也很喜欢你。”

“他跟你说的？”齐英研问，他想知道达利亚先生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虽然自己确实有意保持家里的整洁，还会帮钟璃收拾她乱丢乱放的东西，不过达利亚先生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认可自己吧？

“唔，达利亚先生说，跟你聊天很愉快。”

“哈？”

“他说，你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齐英研那天睡很晚，他想破头也没搞懂自己和达利亚先生的沟通模式算哪门子聊天。

至于拥有手机的理由，那是比较离谱的。

齐英研要通过手机学习岩之心跳的特有呼吸法：岩之呼吸。

由于在国内已经是死人一名，齐英研不被允许也没有必要拥有一台用于联络的现代设备。齐英研也曾在钟璃的允许下用她的手机浏览煤气爆炸案相关信息，默默关注同学们的社交账号（主要是颜文思），这一切让他内心的波澜反复加剧，成为不必要的精神消耗。如今他的手机上没有任何社交APP，只有一款专供“人之众”成员沟通用的小程序。

而他的联系列表里只有一个人。

钟琉。

虽然让齐英研学习“岩之心跳”是钟璃提出的要求，她也确实懂“岩之心跳”的基础呼吸法门，但钟璃还是毅然将指导齐英研的重任交给了远在国内的姐姐。根据她的说法，钟琉是岩之心跳的正统继承人，于情于理都该由彻底掌握岩之心跳的她来教导齐英研。但齐英研觉得，钟璃是故意让姐姐顶着时差干这档子差事。

他甚至怀疑，钟璃让自己学岩之呼吸的动机其实就这么简单。

她想折腾她姐姐。

也许比起父亲的忽视，更让钟璃难以忍受的是姐姐得到的关注。

既然大家都是女孩儿，既然大家都是害妈妈不得不继续怀孕的理由，那为什么只有我冷落呢？

齐英研感觉钟璃可能有这种心思，当然他也不确定，毕竟猜钟璃在想什么真的太难了。

和钟琉隔着时差的学习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齐英研不得不承认钟琉是个极好的老师，能把玄之又玄的呼吸法讲得科学易懂。在学习的初级阶段，齐英研要做的仅仅是“时刻保持只用鼻子吸气”这件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直到钟琉命令他在所有运动中都要保持这种呼吸方式，齐英研才感觉到呼吸法训练确实有极高的难度。

在钟琉的命令下，齐英研除了日常的奔跑训练外，还有大量复合动作叠加的体能训练，比如波比跳、俯卧撑和跳蹲冲拳的不停歇组合动作。齐英研连顺利完成这些训练都很困难，更别提只用鼻子呼吸了，他感觉如果不用嘴大口喘气的话，他随时都有因为缺氧晕厥的风险。

“当你感到累的时候，记得用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靠嘴巴缓缓把这口气吐出来。越累，越要坚持只用鼻子吸气。控制呼吸是控制心跳的第一步，保证呼吸顺畅平稳就永远不会感到疲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钟琉还给齐英研传输了几十份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关于呼吸的科学论文，让齐英研拓宽词汇量的同时也能从科学的一侧体会控制呼吸的重要性。

反复训练三个月后，齐英研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内在变化，他确实很难从常规运动中感到疲累，岔气儿这种事儿更是再没发生过。然后，钟琉给他安排了另外一项训练任务：在搏斗时依然保持平稳呼吸。

搏斗这件事儿不能隔着网线进行，钟璃不情不愿的承担了这段时间训练齐英研的任务。她的训练方式简单直接，就是在帮派份子控制的社区画了块儿空地，安排齐英研在里边和人打裸拳。帮派份子最开始并不愿意帮忙，但在钟璃提出开设盘口且不限制参赛选手身高体重物种性别时，好几个帮派争着贡献起场地来。

无论在哪个国家，有钱不赚王八蛋这个道理都是通的。

接下来半年的时光里，齐英研跟黑人打过，跟白人打过，跟没牙的老头打过，跟手掌里镶钻头的女人打过，跟三个人打过，跟狗打过，跟比他重一百公斤的打过，跟带刀上场的打过。他的生活除了拳头和血，就是颠倒过来的一颤一颤的深夜街景，因为在绝大多数时间中，都是钟璃扛着他回的家。

在格斗中保持匀速平稳的呼吸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齐英研还没学过任何格斗技巧，对于吐气发力一窍不通。更可恶的是，钟璃不允许他学习现有的格斗技术，据她说，掌握心跳法的人所拥有的躯体和普通人类有很大差异，基于此，对普通人来说极为实用的格斗技巧并不适合修行心跳法的人，其中的无效动作太多，学了只会干扰日后的修行。

齐英研不这么认为，照他每天挨打的情况看，再不快速掌握点使用的格斗术，他这条命肯定是没有以后可言了。

渐渐地，在实战中偷师的齐英研有了反击的实力，他每天挨的打越来越少，甚至偶尔能赢下几场了。盘口的赌局也终于从他能挨几拳变成了他能赢几局。齐英研的偷学让钟璃很是不满，她命令齐英研在之后的比赛里只能防守躲避，不能出击反击。于是齐英研又开始过起了天天被打晕的日子，而后他的呼吸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等到再重的拳都不能随意打散他的呼吸接走时，钟璃终于叫停了裸拳训练。

“其实我早一个半月就该让你进入下一段修行的。”某天，钟璃坦白说道：“但你打黑拳的赌盘，实在太挣钱了，你不许生我气嗷。”

“我不生气。”齐英研说的是真话，其实在最后那几个月里，他自己也在偷偷下注。

是真的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