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缘起于钟璃的偷懒。
“齐英研，我有一个想法。”
“你在说话吗？”
“我说，我有一个想法。”
“我这边听不见，你等我炒完菜再说吧。”
“我说！我有一个！想法！”
“我马上炒完了，你别吵！”
“切。”钟璃不爽地撅起嘴巴。
“好了，过来吃饭吧。”
两副碗筷，三盘炒菜，达利亚先生依然在外忙工作，午餐就只有齐英研和钟璃两人一起吃了。虽然家境不好，但齐英研并不是那种生存技能点满的孩子，家里负责开火的一般是妈妈，如果妈妈当天健康状况不好就由哥哥代劳，作为家庭里被照顾的那个，齐英研从来都没机会走入厨房。
现在为他做饭的人都不在了，他也不想再吃别人端上桌的饭菜了，这会让他心理不舒服。于是，他开始学习做饭技巧，进而把厨房变成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从此之后他在公寓的领地除了储物间外又多了一处。
摘下围裙脱掉手套，齐英研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和已经开动碗筷的钟璃对视一眼。
“你想说什么？”齐英研已经从对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她的不怀好意。
“没什么，呐，吃饭。”
齐英研深深看了钟璃一眼，拿起碗筷，沉默地向嘴里夹送食物。这女的肯定又要搞坏事，他心想。果然，饭吃过半碗，钟璃没来由的轻咳一声：“那什么，厨房那个盆里装的是啥啊？”
她指的是放在案板上的不锈钢盆，那个盆里装的什么，这间公寓里的人都很清楚。齐英研并不想搭理她的明知故问，准没好事。
见齐英研不搭理自己，钟璃狠狠瞪着他，像要就着一桌菜把他一起吞了。“里边应该是鸡胸肉吧，剁成块倒进煤气罐里喂你哥哥吃的。”
这不就是明知故问？
“唉，鸡胸肉啊，好贵哦。”钟璃做作的哀叹着：“这家里三张嘴都要达利亚先生养，怪不得他天天不回家，一定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阿美莉卡鸡胸肉一块钱能买三块啊！达利亚先生最近不回家是因为去田纳西州出差了啊！这女的到底要说什么啊？
齐英研还是不理她，只顾着低头扒饭。这一切都被钟璃看在眼里，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用手啪啪拍着桌子，好像在瞬间就变成了醉酒的日本男人：“喂喂喂，听人说话啊臭小子！达利亚先生这么辛苦了，我们不应该帮他多省点钱吗？懂得什么叫感恩吗你这个兔崽子！”
“你到底要干嘛？”齐英研放下筷子，直视着钟璃。
“人家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做好孩子，学会省点钱嘛，你说对不对嘛，呐，对不对嘛。”一瞬之间，钟璃又从日本大叔变成了日本十四岁美少女：“齐英研哥哥，人家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你先说。”
“你先答应。”
“你得先说。”
“呜呜你就答应人家嘛。”
“到底什么事！”齐英研背后一阵发麻，钟璃今天也太磨叽了，说明她要说的绝非小事。
“人家想让你帮我出头。”
“哈？”
“我昨天被人性骚扰了，呜呜呜，好可怕哦。”
“还有人敢骚扰你？你直接打死他不得了？”
“是吧是吧！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是你的话，一定也会帮我打趴那些坏人的吧！”
“你也不需要我帮忙吧？”
钟璃隔着餐桌探过身子，牵起齐英研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又把脸贴上去摩擦摩擦，说：“需要的需要的，我现在就需要你帮忙去个地方。”
“去哪里？”齐英研的预警雷达已经响到不能称之为幻听的地步了。
芝加哥，欧布洛克街区。
生锈的铁围栏里，光秃秃的木杆上挂着三只不同款式的运动鞋，它们都是穿在右脚的那只，鞋带彼此缠绕搭扣，系出复杂的绳结，这是芝加哥年青一代黑帮划分地盘的标志。
围栏往里，一男一女正站在垃圾桶旁，男孩儿背着煤气罐，表情见了鬼般的震惊。女孩儿对着他滔滔不绝，像在推销打折商品的超商货员。
“他问我要联系方式，我说我不给，他说要送我回家，我说我不要，他说他爱上我了，要跟我结婚，我能怎么办呢？”
“你能怎么办？”齐英研震惊地反问：“他头都被打进胸腔里了！胳膊折八瓣儿能当卷尺了！你能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我下手一直很有分寸的！是他体格太弱了！这也能怪我吗！你才多大年纪也开始学受害者有罪论了！学校里的教育是洗刷不了男人与生俱来对女性压迫的欲望吗！齐英研！你太令人失望了！”
“这垃圾桶有一米高吗姓钟的！有一米高吗？你把一个人打死了之后叠进去啦！塞进这么小垃圾桶啦！这么小！你，你，你，你他妈怎么办到的？”
“哎呀，一点点小技巧啦。”钟璃潇洒弹指。
“我不管，你自己处理。”齐英研转头要走，钟璃连忙拉住他，双手攥成好看的小拳头对着齐英研的胸口不住捶打。
“人家害怕嘛！人家不想碰尸体嘛！”
“那你要把他喂我哥吃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反正你哥都是要吃肉，人肉鸡肉一样吃，吃人还能省点钱’，这话你怎么想的？我不是打不过你，我现在就把你埋了！”齐英研嗓门越来越大，钟璃不得不捂住耳朵。
“那我能怎么办？”
“你去找你的黑帮小子们啊！让他们处理尸体能有多难？”
钟璃面露难色，她双手背在身后，踢飞了脚下一颗石子，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这次，还真不能找他们，死的这家伙，是州议员。”
齐英研涌上头的血一下子冻结成冰。
“我…我也是杀了他之后才发现的，不是故意的哈。”钟璃抱歉一笑，牙齿洁白闪亮，晃得齐英研眼前一晕。齐英研慢慢走到垃圾桶前，谨慎的将手伸进垃圾桶，把男人肿胀的脑袋往外扽了扽。他现在已经没有嫌弃尸体肮脏的心思，只是用手抹开染血的刘海，尽可能清理着尸体脸上的血污。
齐英研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扫码界面，对着男人惨不忍睹的脸开始扫描。
叮！
扫描结束，一段附带肖像照的人物简介跃入屏幕中央，照片里的男人露出灿烂的微笑，齐英研看看手机，看看垃圾桶，看看照片里和善的笑容，看看垃圾桶里浮肿的脸庞，喃喃自语：“人脸识别真的厉害，都这样了还能认出来。”
手机里，男人的名字和他的头衔赫然并列在一起。
马尔科·卢比奥，社会民主党伊利诺伊州联邦参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