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吗？”
“我订票啊，回国。”齐英研划着手机屏幕，手指快搓出火星：“怎么没票啊？不行，我直接跑路麦希科，走雨林进南美然后再取道回国吧。”他锁好手机屏，背好煤气罐，郑重地牵起钟璃的手使劲握了握：“钟璃同志，很喜欢你的意大利面，再见。”说完转身便走。钟璃暴怒，一把搂住齐英研的脖子，另一只手盘过他的脖子，从侧面做了一个裸绞。
“放开我！八婆！臭女人！”齐英研低吼。
“别想跑！兔崽子！狗男人！”钟璃勒得更紧了，咯啦咯啦，是皮肤和皮肤摩擦的声音。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把州议员活活打死了啊，还扔垃圾桶里了，州议员啊！垃圾桶啊！”
“你少满嘴脏话！我杀的人还少吗？你之前怎么都没反应！看见人家身份地位高才想起来杀人犯法吼！杀匪帮你有说有笑，杀白人老头你扭头就跑，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势利眼！”
“你说你妈呢！说的跟你为了教育我故意把他弄死一样，你想死别拉上我啊！”
“不许说我妈！”
“你天天说我妈！我凭什么不能说你妈！”
“你至少见过你妈！”
“你至少没见过你妈死！”
“别他妈说妈了行吗！”
“你看你也说脏话！”
很快，两个人便扭打在一起，齐英研背后的煤气罐随着他身体的摆动摇晃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这是圆球在煤气罐里来回碰撞发出的声音。咣当咣当声持续了半小时，齐英研和钟璃厮打了半小时，等停手的时候，两个人是衣服也破了头发也乱了，钟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齐英研则是喜提一只熊猫眼。
累了的两个人靠着垃圾桶颓然坐下，齐英研的头靠在钟璃肩膀，钟璃顺势把脸贴在齐英研额头上。
“这老逼，”齐英研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痰：“他是多想不开非得骚扰你？”
“我都说了，我这类型，在阿美莉卡很受欢迎的。”
“你这类型在全世界都受欢迎。”
“谢谢你，宝贝。”
“不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这个畜生。”
“喂，这事只有一种解决方式了。”
“我知道，你去自首吧。”
“哈？”
“应该不会死刑的，还可以让达利亚先生为你辩护。”
钟璃偏过头，对着齐英研的脑门狠狠咬了一口：“嗷！呸！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说把他塞进垃圾桶里，让你哥哥把它吃干净！”
“那不行。”齐英研的脑门上印着一圈整齐的压印，从轮廓看，像一只即将要睁开的眼睛。他说：“这是人的尸体，你凭什么让我哥吃人？”
钟璃一时间懵了，她伸手，示意齐英研看着煤气罐好好想一想，他那个住在煤气罐里的哥哥上次吃的是谁。齐英研还是不同意，虽然他哥哥现在长得像颗球，一点儿人模样没有，可它毕竟还是自己的哥哥。谁能允许自己的亲哥哥被人喂人类尸体吃呢？这也太过分，太伤人了。齐英研相信，哥哥总有一天是能恢复原状的，他现在只是生病了而已，总有好的那天，他还是个人。
人，是不能吃人的。
“我跟你讲不通道理是吧？”钟璃无语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今天是我把州议员杀了，你会让钟琉吃尸体替我脱罪吗？”
“我亲自烹饪给她吃好吧。”钟璃回答的斩钉截铁。
齐英研捂住脑袋，他现在头很痛。
垃圾桶里，马尔科·卢比奥肿胀得如同灯泡一样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一只渡鸦的倒影落在浑浊的晶体里，它好奇地落在垃圾桶上，看了看马尔科·卢比奥的尸体，又歪过头看了看坐在垃圾桶下的两个活人，研究片刻，啄起尸体的眼球展翅高飞，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碰碰，碰碰。
齐英研抬起头，看向被自己放在一边的煤气罐。
咣当咣当，煤气罐里发出了声响。
钟璃慢慢把耳朵贴到煤气罐上，听着里边的动静。
“你哥在里边干嘛呢？”
齐英研轻轻推开钟璃，谨慎地对着煤气罐敲了敲。
咚咚咚。
煤气罐里边也传来了声音。
咚咚咚。
齐英研和钟璃对视一眼，钟璃摇摇头，齐英研眨了眨眼睛，钟璃想了想，终于还是点点头。
然后，齐英研伸出手，慢慢扭动煤气罐阀门，煤气盖随即向上弹开，露出盆大的黑洞。齐英研把脸凑到洞口，向里望去，圆球在管底咕噜咕噜转动着，像是感应到了齐英研的目光，圆球逐渐停住了旋转的势头，表皮的纹路裂开，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
“饿饿。”
不清晰的人声从缝隙中飘出。
是齐英良的声音。
齐英研睁大了眼睛。
生锈的铁围栏里，光秃秃的木杆上挂着三只不同款式的运动鞋，它们都是穿在右脚的那只，鞋带彼此缠绕搭扣，系出复杂的绳结，这是芝加哥年青一代黑帮划分地盘的标志。渡鸦落在木杆上，歪着脑袋，看着拎着尸体两条腿，把它猛往煤气罐里塞的两个人。
齐英研还是决定帮助钟璃毁尸灭迹。
煤气罐里传出欢快的咀嚼声，伴随着撕裂肌肉、咬断骨头的声响，煤气罐不断震动着，连带卡在罐口的两条肥腿也跟着乱颤。齐英研盯着尸体的腿，思维完全处于滞涩之中。钟璃咬着下嘴唇，不敢直视齐英研的脸，也不敢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他现在的表情，非常可怕。
嘎吱，嘎吱，嘎吱。
空气里的血腥味。
嘎吱，嘎吱，嘎吱。
人体被撕裂的声响。
嘎吱，嘎吱，嘎吱。
半张脸贴在地板上。
嘎吱，嘎吱，嘎吱。
那天晚上自己回来前，哥哥就是这样，一口一口把妈妈嚼碎的吗？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
时钟指向八点，浓厚的黑蓝开始涂抹天空。齐英研把脸从手掌中抬起，一字一顿开口道：“那天我们被看到了。”
钟璃乖巧的点点头。
“那个人，看到我们销毁尸体的过程了，也许他还拍下来，作为要挟我们的证据。”齐英研仰起头，抿着嘴，在和马上要吐出的那句话作斗争。最终，他还是得向现实妥协，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办就可以不办的。
“得杀了他，不然这事儿会变得很麻烦。”
这是齐英研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