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英研开始在课上画画了,他接单的内容除了自己班的同学外,还有其他班的同学、学校的老师和当红女星。画的内容也从单一的女性裸体变成顾客和意淫对象的共舞。
雇人花钱画自己和被意淫对象交缠的漫画,这个事情听上去非常离谱,仔细想想,确实更离谱了。齐英研也搞不明白其中的逻辑,他有时会想这些男同学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导致精神失常了。但看在稿酬高得离谱的份儿上自己也没必要说些什么。
高收益当然高风险,尤其班里实行双排座位后,齐英研必须提防自己的同桌。如果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画这些东西,那他的学费压力大概率也就消失了。
幸又不幸,他的同桌是颜文思。
自从上次被颜文思戳破自己的生意经后,颜文思试图找齐英研说话,而齐英研做什么都躲着她。俩人成为同桌之后齐英研感觉如坐针毡,颜文思虽然不会干涉他的创作,但她的目光就经常锁定在齐英研的桌面上。在炙热目光的灼烧下,一切只为赚钱的齐英研饱受煎熬,他甚至觉得当着班主任的面画春宫图都更踏实一点。
“你能不能,别看了。”
某日放学后,齐英研在自行车棚拦下了颜文思,想跟对方谈谈。
“哟,想起来跟我说话了。”颜文思并没有接对方的话。
齐英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百种念头,尽可能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以后别老盯着我画画,行不行?”
“那我得知道你是不是在画我呀。”
颜文思轻快的一句话堵得齐英研哑口无言。“我没画你了。”他争辩道。
“但你画过我啊,还把它给卖了。”看到对方尴尬的样子颜文思莫名感觉心情愉悦,她决定就此结束这段对话。却不料齐英研突然按住了她的车把。
“我没卖。”
“你没卖什么?”
“我没卖掉你那张画。”
此时此刻,颜文思的视野里又出现了一条条迷幻的柔光,她下意识问道:“那画哪儿去了。”
齐英研侧着头,不敢直视对方又不清楚该怎么回答,干脆直接转身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不画呢?”颜文思对着齐英研的背影喊了一句,但他没有回复,也没有回头。
从那天之后,齐英研没再从桌兜掏出绘画本子。
再后来,齐英研从学校里消失了。
直到齐英研的死讯传遍全校后,颜文思才听别人说,他为了给病危的妈妈筹钱反而害死了全家人。
齐英研的偷窃计划失败了。
在街上逛荡一整天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并不具备完善的偷盗技术,而现在的人身上也确实没什么东西好偷。在移动支付大行其道的时代,会带钱包上街的人已经不多了。偷手机则相当容易被发现,齐英研亲眼目睹了一个扒手偷窃失败被路人群众扭送警局的场面。
你们这么正义,能不帮一下我妈?齐英研心想着。
妈妈病的很突然,被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处于呼吸紊乱、神志涣散的状态了。齐英良抱着妈妈冲入最近的诊所,值班医生号了半天脉,得出应该转入大医院做检查的结论。
齐英良赶忙回家翻找存款,随后,他也倒下了。
等齐英研放学回家时,妈妈被诊所的人送回到家门口,呼吸困难;哥哥则倒在自己的卧室。皮肤一片赤红。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再不送他们医院就危险了。
在医院跑里齐英研前跑后,挂号拍片,哥哥和妈妈分别在两个急诊室就诊,两边的医生都得出病人身体没有大碍,目前情况需要入院观察的结论,而齐英研手里的钱还不够一个人的入院开销。他只能听从医生的建议给妈妈和哥哥打一瓶点滴,然后带他们回家。
回家后,妈妈呼吸稍显顺畅,已经可以在床上支起身子。哥哥的状态却变得更差,皮肤的颜色让齐英研想起了被炖烂的西红柿,想起了自己看到的车祸现场照片。
第二天一早,齐英研就去了附近的房屋租赁公司将自家房子挂为租售。可因为他是未成年人,即便拿了房本等相关证明也无人敢受理。服务态度冷漠的员工直接将他赶走,为人和善的则会告诉他如果要买卖房子得让家长来。他们不知道的是,齐英研的父母一个死了,一个快死了。
钱只会流向不缺少它的人。急需钱的齐英研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被贫穷架在脖子上的滋味,那是头皮一阵阵皲裂开的痛楚。过去有人替他承担这种痛苦,让他还能做一名象牙塔里的少年。如今,到了他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齐英研感到饥渴更感到疲累,他想休息但不敢回家。
他无法面对家里的状况。
出门前他在妈妈的床头摆好了水和食物,当时妈妈的状态已好了不少,如厕和简单的照顾哥哥应该都做的来吧?
在一处空巷里,手握半块石砖的齐英研倚着电线杆席地而坐,全然不顾电线杆下被反复浸染的黄褐色污迹。
他已经决定在这个没有监控的巷子里抢劫,遇到谁,就是谁;能抢多少,就是多少。只要得手,自己就在对方报警之前先拿着钱到医院,请求医生先准许哥哥和妈妈住院,后边再去自首,请警察找点什么小报记者写一写自己的故事,为在医院里的亲人博得一些关注。
对,为了让被关注的概率变高,自己应该提前在网上写点什么。
发条朋友圈?
为了让自己的故事更具看点,齐英研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出来打劫的。他希望被抢的人跟警察描述匪徒模样的时候说是中学生干的;他希望自己被抓的时候记者可以拍到他最学生气的一面,为了配合那个画面,他已经提前排演过哭戏,这样新闻放出后社会就会记住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哭哭啼啼的学生仔。
很有话题吧?
应该很好筹钱吧?
齐英研谋划着后续的行动,全然没有发现路旁昏黄的灯光映出一道逐渐向他逼近的影子,等他惊觉时,对方的脚步声几乎就响在耳边了。
齐英研条件反射般弹跳起身,对着来人的方向低喝一声“不许动”。他手中的砖头高高扬起,只要对方尖叫或逃跑就会重重落下。齐英研会尽可能保证不砸到对方头部,自己已经活在一场悲剧之中,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成为另一场悲剧的制造者。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齐英研的呵声吓住了,安静地站于原地,这也让齐英研有了打量他的时间。初看对方时,齐英研以为自己抢劫了一位垂垂老矣的无辜路人,可对方挺拔的身姿,皎月般白皙柔顺的皮肤和清秀的面容都与苍老二字无任何关联。
齐英研不禁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能把眼前的青年看成一个老者,但这些都不重要,他还记得自己拦下对方的初衷。
钱,他需要钱。
“别出声,别乱跑,你身上有多少钱算多少钱,全部给我,我放你走。”
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眼眸闪烁着妖异的橘红血光。
齐英研这才发现男子的双瞳居然是红色的。
“你。”男子张口,声音清澈悦耳:“也很好闻。”
齐英研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男人看着齐英研紧张又疑惑的神情轻笑了一声,问:“你需要多少钱?”不等齐英研回答,他手腕一翻,不知从哪儿拿出一颗闪耀的晶石。昏黄的灯光照在其上,被万千切面折射成难以描述的光环,将齐英研惊异莫名的脸庞映得难以分辨五官轮廓,诡异非常。
齐英研知道这颗晶石是什么,有研究声称,地球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出生后说出的第二个单词是它的名字而非“爸爸”这个词组。
“想好自己要多少钱后,拿着这颗氪晶去环圆神座叩门。之后,把数字告诉我。”
男人的语调带着说不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