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挺暖的！”

......

实验楼三楼，在靠近田径场的那个方向，居中的一个实验室。学校的整栋实验楼可以说处于半废的状态，因为并不怎么开放，也可以说是门面，毕竟装修置配可是相当高级。

面前的几个民警说话挺温柔的，但不知是否由于这里太过空旷、安静了，即使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用温和的语调聊天似的询问，那份该死的静谧还是将氛围塑造得严肃、刻板了。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吗？下了夜自习，就在你在回宿舍的路上，通过洋园小街蒙邻市坊的时候？”

“没有印象吗？你不用顾虑太多，只需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可以了，剩下的事会由我们来解决。”

“你要是一直闭口不言，那么本该受到惩罚的人，就会一直逍遥法外，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更多的人。”

......

他坐在实验室第三排的一个靠里位置，面前是三个穿着黑衣的民警和可以伸展拉开的黑板，此时的几位民警，脸跟黑板一般黑，对这个低着头不声不响的小孩，他们真不知该怎么办。他就像没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眼睛无神的看着桌子。

不知过了多久，已有一个民警起身出了外走廊散心，他才抬起头，神色谨慎，声音低微，缓缓出声道：“对不起！很多我都忘了，我只记得当时有三个人跟在我后面一起进的洋园小道，他们当时带着口罩，打我的时候我只是拼命的抱着头，后面怎么样我就都忘了。”

几位黑衣民警视线互相交汇，最终在走廊走回民警的授意下，一个带着小型背包的民警从背包中拿出几几张照片，随后平摆在他面前。当看到其中一张照片中的人物时，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讶异。内心不禁诧异道：“我是不是有点小看了他们？”

在那么偏僻阴暗的小道，没有监控，路灯年久暗淡泛黄。唯一有监控的就是在学校门口，但是学校拐角的岔道何止数条，案发地又在距离学校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除非是家家户户去查找有装设监控的居民，工程量之大，难以想象。

【看来自己是以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去度量民警办案的能力和方案了】他如此想着，【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坐在他身前的两位民警似乎抓住了他眼神的那丝变化，于是，带着背包的黑衣民警柔声询问道：“这里面有伤你的人吗？你只管大胆说，结果会有我们来承担。”

他表现得有些怯怯懦懦，低头瞥了眼面前的几位民警便又立即收回，然后低声答道：“这些人看起来有些熟悉，好像之前见到过。”

几位民警被他这句话提起了精神，只不过他的下一句话又将他们的兴致打击回去。

“但是我记得打我那些人，各个长得很高大，像是成年人才有的身板，照片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应该不是他们。”

实验室在几次深沉的叹息声过后，再次归于沉默。

......

这一整天，早上在校医室度过，下午在实验楼度过，还没时间回班里看一下。对他来说，一定意义上今天算是更换座位的第一天。在今天之前，好像还有好多期待的事情，心里就像确定点点美好的事物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一样。可也就一天的时间，他却有点不太想回去了。拗不过父母亲的决定，刚出实验室，他就被提前带回家了。学校这边不敢多言，一方面是因为有责在先，另一方面或许就是因为他父亲了，一个在乐游市都举足轻重的人物。

自觉身体无碍的他仍旧被一个西装革履的壮汉搀扶行走，还好学校还没放学，不然他那脸该涨得通红了。身后除了他爸妈之外，还有风极雨和王立浩，走的路上，时不时能听到后面传来的些许话语。自己的母亲是使了劲的夸赞走在她身旁的风极雨，听得他是鸡皮疙瘩下不去。

【人家是优秀，但是不要说得太夸张啊，我都觉得尴尬！】

不难想象身后风极雨那复杂的神情。还有一个事情他没想到，王立浩这家伙竟然能够这么‘卑躬屈膝’，平时见面都是一副屌嗨样，听到身后他那语气，明明是比之前自己还好好学生的模样。

有点想多了，稍一放松就容易胡思乱想，说实话身体还是有点累的，稍稍能够发会呆也好，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悲观了，来到这里遇到的事，除了恍惚那时度过一段无甚烦恼稍微快乐的时光，后面的日子真的好压抑。

“明显！”他稍稍站定，然后转头看向背后那个唤了声“明显”的女生，淡漠的脸庞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母亲在风极雨身边一直在给他使眼色。这样子的母亲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点点头，示意身旁搀扶自己的保镖松开手，其他几人也自觉的走开，母亲走过他身旁的时候还不忘给予他眼神恐吓。

距离学校大门还有些许距离的广场上，就他们二人面对面独站着。学校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好像安静的时候可以很安静，吵闹的时候也可以很吵闹。现下就是很安静的时候。

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好像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先出声。

此刻距离下课还有些许时分，11月下午五点多的时辰，似乎只剩残阳了，抹抹泛红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情景很是美好。女生其实一直在看着男生，男生的视线却有些飘忽不定，更多时候是留了个侧脸。

好像彼此不说话，这个场景就会一直维持下去，此刻的他不想再耗下去了。

“我不是明显！”他很是直截了当，没有察觉到女生的神情变化，便继续道：“我并不是有意要占据这个身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不是明显的推辞，或许他本人也不知情。从你们所知道的车祸开始，我就出现了，我只知道我是另一个意识，关于明显的所有记忆我都不知道，因为我的脑海有属于我的记忆，这个记忆没有你，当然也没有王立浩，除了我爸妈，其他人我都不认得。这是现在的我能够给你的理由，但是你想要的明显的理由，我给不了。”

风极雨轻轻“嗯”了一声，“其实今天我想来骂你的，但是刚见到你那时候，我的内心却有些患得患失了，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和之前很不一样。原本我以为像你这么粘人，好像怎么甩都甩不开，有时候都有些烦你。可不知怎么的，当你一个星期没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有些慌了，但我还是硬生生撑了两个星期才去打听你的消息，你都不知道，我那几天上课都在神游，哈~”

风极雨牵强地笑着，他却很难去附和，原是沉默的脸，更加沉默了。场景跟氛围有些相融不入。

“我真的好……”

“我觉得你有必要想清楚，你想要对谁说这些话。我很同情你，但我真的不是明显。你很好，说实话，如果是我与你相遇的话，我也会喜欢上你。我可以假装我是明显，可以享受很多属于明显的东西，但是我做不到那种抹掉良心的事。而且我也不想失去我自己。”

风极雨的话戛然而止，并不是她不想往下说，而是被顾懮泮打断了。沉默了一阵的风极雨咧着嘴唇向他笑道：“没关系，那等你记起来再说吧！而且以后我们都会在同一个学校，有的是时间相处，相信你很快就会记起来的。”

说完，她给了顾懮泮一个拥抱。这使得顾懮泮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打算推开的手，轻轻拍了拍风极雨的后背，因为女生好像在哭泣。

“对不起！”顾懮泮的声音有些弱，原本在脑海里构思已久的决绝之语，此刻却一句都吐不出来。

说到底，对人际感情的处理，顾懮泮自觉还是很匮乏，何况还是要处理别人的感情。

情绪颇为复杂的顾懮泮抬眼望向天边不再刺眼的落日，红晕向外扩散，染红了天边朵朵白云。

女生抬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推开男生的肩膀，低着头，还要假装无事的笑道：“放心，在你记起来之前，我不会在无缘无故地抱你了，我看你刚才紧张得要死。”

顾懮泮原本想挠头的手悬在半空捏紧成拳，然后放下，有些自嘲的露出了微笑。

“你有喜欢的人吗？现在。”

听到风极雨这句话，顾懮泮有些愣了愣。虽说自己有个成年人的思维，但还是有些跟不上。主要是之前自己从没遇到过女生这么直接，平常的待人接物没有问题，但是在与女生的深入交流却是少之又少，几乎等于零。

“没有吗？”风极雨又问了，那灵动的嘴唇，令人不敢直视的大眼睛，似乎无时无刻在牵动他的心。

“没有的话……”

“有。我有喜欢的人。”顾懮泮有些瞧不起自己这紧张的情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为何自己的表现跟预期的这么差，早上对待安铭雅的时候明明很坚决的。他不禁联想到了今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自己那一时半会不可控制想去吻风极雨的操作，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具身体想要靠近她，还是说那是明显的意识出现。

风极雨顿时有些生气，道：“才几个星期不见，你就喜欢上别人了？”

见顾懮泮没有回复，则是说道：“那你追上你喜欢的人没有？”

“没有，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喜欢她。”顾懮泮梳理了一下那些自己认为不太合理的情绪，目光往四周游曳而去，他不想让风极雨知道自己在调整情绪。

他看着，远处风吹过，树下落叶回旋飘荡，直至落叶重新跌落，他的脸颊方才迎上那股回旋风，风不大，眼睛一直睁着，直到风过，他的眼神瞥向身侧，一股冷冽之意油然而生，嘴角附和着拉起一丝轻蔑的微笑，然后说道：“我觉得你没必要再问下去。首先你应该问一下你自己，到底喜欢的是明显还是仅仅就这副明显存在过的躯壳。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现在的我不是明显。你要是依据对明显的喜欢然后喜欢的我，恕我不能接受。而且你也可以想象一下，若是明显知道你喜欢上别的人，会是多么失望，虽然我们同在一副躯壳，但我们是两个独立的意识体，他也会拥有他的愤怒与失落。”

风极雨先是被顾懮泮突然的神情变化所吓到，因为那几乎就是瞬时的，上一秒的腼腆到下一秒的邪魅。她都忘了顾懮泮现在的情绪还是处于多变的状态。听完顾懮泮的话后，她心中多了些负罪感，自己只不过是想要不至于失去明显而已，不能重新追上明显要她怎么办。默默等待？等到他喜欢上别的人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后悔死，但顾懮泮说的话又是那么刺穿她的心，好像怎么做都错。原本心态稍稍回转的她又陷入了一个难以脱身的矛盾。

看着一言不发的近乎呆滞的风极雨，不可不说，好看的人真是什么状态都毁不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美感。

“我们暂时先这样吧！我只能接受刚认识的两个人的那种状态，萍水相逢，互不干扰。亲密的动作以后就不要有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在学校，我们是未成年人，而且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风极雨几乎呆头刻板的说着话。

不再理会自己的笑容有多放肆或是变态，顾懮泮的声音都带着恶心，他说道：“与你有亲密接触的是明显这副躯壳没错，但是能够体验到这些感受的可不是明显，而是我。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清高圣人，若是能体验到由于明显这个身份带来的超脱自身的柔嫩与温柔，我也不会多介意！”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顾懮泮并没有阻拦风极雨甩在他脸上的耳光，或者说正合他意，又可以解决掉一个麻烦。风极雨直接转身向宿舍楼走去，动作没有半点停滞，风极雨突然觉得骂他都有点恶心自己了。

可身后站着那人还不知好歹地向她喊道：“要是想明显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在高一（21）班，教学楼A栋四楼，虽然给不了你明显的温柔，但我的胸膛还是可以容纳你哭泣的。”

看着女生渐行渐远，脸上玩闹、虚伪的表情一扫而空，还重重呼了口气。【跟女生打交道太难了】

【这个年龄的女生太单纯好骗了，爱恨都很简单，喜欢正经、喜欢邪恶，但不喜欢猥琐。我得往猥琐这方面靠才行。】

他转头看向校门口，母亲匆忙地从车上下来，眼神尽露狠厉，他赶忙跑过去，真真感叹，生活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