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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阵阵,朝霞映天,次日清晨,谢休三人上路了,往太湖方向行去。经历了雨疏风骤之后,空气中湿气氤氲,路旁草木葱茏。范天问租了辆马车,谢休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吱呀吱呀的响声出了神,心想:“这一番经历,如同做了一场梦,自己从王公世子,一夜间变成了流浪乞儿,今后长路漫漫,凶吉难料,若不是几位哥哥相陪,怕是如孤魂野鬼般浪荡江湖了。”想完后不禁黯然长叹。

大约行了半天工夫,远处山湖相连,映入眼帘。谢休问道:“哥哥们,前方可是到了太湖?”范天问道:“公子,正是太湖,听闻这太湖景色如画,文人骚客不少聚集于此。”谢休道:“好,我们倒可以会一会。”谢休三人一边行进,一边观赏周边的湖光山色。只见那太湖波光滟滟、轻雾笼罩,好一幅泼墨山水画。谢休一行人走着走着,见湖边竹林中有一群人聚集,谢休便迈下车舆去一看究竟,两位家臣也跟随下马来。穿过潇潇竹叶,原来是一群文人雅士在吟诗作赋、把酒清谈。

只见一人吟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众人齐声称好。另一人接着吟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众人哄然大笑“加餐饭!加餐饭!”

谢休正觉无趣,刚要转身离开,突然一个人大叫:“尔等日日在此无病呻吟,正是如猿吼、如牯叫。”说完径自大笑起来。此人说话带嘲讽之意,惹得一众文人怒火中烧,上前理论。“你是何人?在此狂语。”只听那人道:“你们都听好了,本公子是太湖三杰之一陆清澜。”那些文人听后都畏畏缩缩,没人再敢应声。原来这陆清澜是太湖派掌门陆浔的三弟子,也是他和小妾生的第三个儿子。陆清澜的两个哥哥分别叫陆涣潮和陆洪洋,他们三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合称“太湖三杰”。这太湖派在太湖一带势力甚大,人人都得躲避三分,所以众文人听后都没敢作声的。

正在陆清澜自恃得意、口吐厥词之时,有一女声传来:“人家在吟诗作对与你何干,我看像猴叫牛叫的人是你吧,哈哈!”众人大惊,循笑声望去,原来是一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圆髻束发,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衫,月眉星目,轻启皓齿,提一柄长剑,站在远处格格笑出声来。陆清澜本来愠怒,见到是个妙龄女子,怒意瞬间消散,淫笑道:“姑娘,敢问芳名?”这青衣女子道:“我的名字可不能跟猴儿说,跟笨牛说。”众人听后哈哈大笑。

陆清澜见她一再取笑,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便也不顾什么怜香惜玉了,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取笑本公子,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么?”青衣女子道:“熊心豹子胆没吃过,本姑娘倒是宰过不少熊啊,豹啊。”青衣女子指的是山林里的凶禽猛兽,可陆清澜以为她说的是杀人,见对方挑衅,便道:“那就请姑娘划下道吧。”说完拔出长剑。那青衣女子见陆清澜拔剑,丝毫没有怯意,也亮出长剑道:“哼,本姑娘也不是被吓大的,别以为我会怕你。”陆清澜道:“那就请姑娘赐教吧。”

话音刚落,二人双剑交锋,比试起来。陆清澜一招“苍松迎客”,青衣女子一招“杨柳拂堤”,陆清澜再使一招“鱼翔浅底”,青衣女子回一招“凤舞九天”,双方来来回回打个三十多个回合依然未分胜负,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谢休也是津津有味。范天问低声道:“我七年前到越地游历,跟越人交过手,此女所使应是越女剑法。”谢休大喜:“没想到在这就看到了越女剑法,妙极妙极!”朱兰亭道:“越女剑法着实精妙,与一般剑法大有不同。”其余人点了点头。

正在陆清澜和青衣女子打得难解难分时,青衣女子突然转身就跑,陆清澜喊道:“哪里跑?”只见青衣女子跑出了近十丈,到了一棵大树跟前,双脚竟踏树而上,双臂伸展如蜻蜓。陆清澜追到了树下,抬头大笑:“我当是多厉害的高手,原来是个逃窜上树的小猴子,哈哈!”青衣女子行至约六尺高处,便停下脚步,双腿一蹬,双脚已离开树干,借力使出一招“回头望月”,旋身飞下,双手握剑朝陆清澜刺去。重力加助力,剑势极快,陆清澜躲避不及,被刺中了右肩,登时嗷嚎大叫。青衣女子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落地站稳,道:“大猴子,怎么样?服不服?”陆清澜捂着伤口,刚要举剑出招,却感到伤口火辣辣得疼,已无力再斗,便叫道:“你等着,有种的别走。”一边叫嚷,一边逃窜,想必是回去求援了。

青衣女子拍了拍手掌,推剑入鞘,抿嘴哼笑了一声。谢休等人连连拍手叫好,这时那些文人都簇拥上来,大夸青衣女子好武艺,青衣女子更是得意。这时人群里一个书生说道:“姑娘,你伤了陆清澜,会有麻烦的,你还是快离开此地吧。”青衣女子道:“为什么?难道我还怕了这手下败将不成。”文人们把太湖派的事七嘴八舌地对青衣女子说了,青衣女子剑眉微蹙,低头思忖:“原来这太湖派不好惹啊,那赶紧溜了吧。”随后双手抱拳对众文人道:“小女子先行一步,后会有期!”众人回礼。说完,青衣女子转身离去。

谢休道:“此女既使越女剑法,我们不妨与她打打交道。”朱兰亭说道:“看这姑娘长得也挺俊俏,不妨给公子做内人。”众人大笑,谢休面显羞色,说道:“朱四哥,休要胡说。”谢休等人随即上马入车,往青衣女子的方向赶去。毕竟车马比人快,不一会儿就赶上了那青衣女子。青衣女子听见马蹄声,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你们是来寻仇的吧,一起上吧,本姑娘可不怕你们。”原来青衣女子把他们当成了太湖派的人。范天问先声道:“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是竹林里的过客,我家公子见姑娘武艺高强,想跟姑娘交个朋友。”

此时谢休已出车舆,道:“正是正是。”青衣女子星目圆睁,嘴角微扬,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交朋友?”谢休道:“江湖行走,皆是朋友,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姑娘要去往何处?可否同行?如若仇家寻来,我们也可以当个帮手。”青衣女子双眼眯成一条线,双唇一抿,笑道:“你们还是挺讲义气的,好吧,我是出来玩的,现在要回家,我家在嘉兴。”谢休乐开了花,急道:“我们也是出来游历的,正好也往南行,真是巧,不如与姑娘同行。”青衣女子道:“你们有马有车,我是走路的,如何同行?”谢休道:“在下将车舆让与姑娘坐。”青衣女子道:“好极了,正好脚累了,多谢。”谢休掀开车帘让青衣女子进车,自己在车前坐着,与范天问并列。

谢休遇到这青衣女子后,世家公子之风尽失,范、朱会意不语,知是谢休情根初种。谢休隔着车帘问青衣女子:“不知姑娘芳名?”青衣女子道:“我叫苏青,你呢?”谢休道:“苏青,甚妙。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取一苏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再取一青字,便成了姑娘的芳名。”苏青也听不懂他说的诗句:“也没这么复杂了,我姓苏,小时候常在青草地里玩耍,爹爹就给我取名苏青了。你唤作什么?”谢休稍作思索,道:“在下谢五,建康人士。”谢休见这姑娘天真烂漫,不想谎称自己是从楚地而来,但还留了几分余地,未吐露真实名字,按事前约定的说法,自称谢五。苏青笑道:“谢五,有趣的名字,你是排行第五么?”谢休道:“正是,在下五人出自同门,这两位分别是范大、朱四。”苏青拍手笑道:“有趣有趣,这跟我在家里数羊差不多。”众人脸色略显难堪,但念及这姑娘涉世未深,也不与计较。苏青道:“那排名第二、第三的是谁呢?”谢休瞬时神伤:“他们两人已经过世了。”苏青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谢休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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