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金针李到底不是一般人。
或许他只是一个大夫,但大夫与大夫也不同,金针李就俨然不是一般的大夫。
这不仅是说金针李医术高超,更是指他的胆魄过人。
一个能够暗中跟官府偷偷较量的大夫,能是一个寻常大夫吗?
洪图那威势可以吓住普通人,却吓不住金针李。
金针李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一语中的地道,“怎么,软的不行了,跟老夫来硬的了吗?”
洪图被金针李叫破心中的心思,不由一阵尴尬。
他到底还是一个相对淳朴的人,若是一个油滑之人,面对金针李淡淡诘问,心中固然惭愧,但是面上必然是要更加严厉的。
只是洪图毕竟只是一个码头工人,固然也有几分活络心思,但也就仅止于此了。
洪图被金针李一番抢白,讷讷难以言语。
金针李却不再看向洪图,而是一双睛目盯着桂花树下打坐的刘无风。
刘无风自然感觉到了金针李的注视,只是周天运转正到了紧要关头,倒也不是不能睁眼开口对金针李说些什么,只是刘无风到底是对此刻正在尝试的新的一式较为生疏,能专心致志还是专心致志为好。
刘无风不睁眼不开口,黑脸壮汉自觉当下院子里,除了刘无风之外,最尊贵的就是自己了。
那么刘无风既然不言,就得轮到黑脸壮汉开口了。
黑脸壮汉瞥着金针李略显恭敬地道,“我是水运工盟的总瓢把子,见过金针李大夫。”
金针李见黑脸壮汉开口,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瞥了黑面壮汉后腰处一眼,然后缓缓地对黑面壮汉道,“我是先替你医治,还是先替坐着的那位医治?”
黑脸壮汉听得金针李如此一说,不由开心得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黑脸壮汉虽然不知道不久之前,衙役去了金针李的铺子强要求金针李签了个狗屁文书。
但隐隐约约也能从金针李刚才的问话和洪图难看的脸色中猜出一点猫腻来。
黑脸壮汉倒不担心金针李真的不给他诊治,毕竟这里可以算得上他水运工盟的总部了,到了这里,别提一个大夫了,哪怕就是普通官老爷,也得听他的吩咐看他的脸色行事。
但是,黑面壮汉却原以为金针李会趁机多要些钱财之类。却没料到,金针李竟然根本没提诊金之事。
这让黑面壮汉不由得从心底有些暗暗敬佩金针李了。
医治官府不许医治之人,本来就担了干系和风险,却又委实高风亮节,真是黑面壮汉生平仅见了。
黑脸壮汉瞥了一眼依旧静静打坐的刘无风一眼,对金针李道,“李师傅,先给我诊治吧,咱家军师练功还得需要些时辰呢!”
金针李听得黑脸壮汉所说,微微地点了点头。一边吩咐黑面壮汉把身上穿着的单衣脱下,一边把自己随身带来的药箱打开。
北城神手张,最独到的功夫是极为擅长药方配比和药材烹煮。
南城金针李不同,一身功夫大多在三十三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上。
有人称神手张是一帖下去,药到病除。而金针李则是三针刺体,立竿见影。
金针李的随身药箱里,别的东西都没有,就是自己用了三十多年的金针。
金针李捏起一根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的金针,对着袒露着后背的黑面壮汉的后腰就是一针。
金针李扎了这一针后,淡淡地向着黑面壮汉问了句,“有什么感觉吗?”
黑面壮汉仔细地感受了下,缓缓说道,“不疼不痒,就是有点轻微的麻。”
金针李听了黑脸壮汉的话,淡淡的嗯了声,然后再次从药箱里捏出一根跟之前那根同样长短粗细的金针再次对着黑脸壮汉的后腰处扎了下去。
扎完这针,金针李再次对黑脸壮汉问道,“现在呢?”
黑脸壮汉听了金针李的问话,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更麻了。”
金针李缓缓地点着头道,“这样就好。”
说着,就再次把手伸进了药箱。
只是这次就不是只捏出一根了,而是同时捏出了三根。
金针李拿着三根金针,以非常快的速度,对准黑面壮汉的后腰处又下了三针。
这下不需要金针李问了,黑面壮汉主动说,“李师傅,这下更麻了,麻透了都。”
金针李听了黑脸壮汉的话,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他就是要让黑脸壮汉麻。越麻越好,麻透了,他才好把小弩射出的箭给拔出来。要不然直接不做麻醉拔的话,金针李害怕黑脸壮汉一时片刻吃不消,会直接晕倒过去。
五根金针,把黑脸壮汉后腰处的小箭团团围在中央。
金针李一边把自己干枯如树皮的手握着小箭的尾部,一边对侍立一旁的洪图道,“来的急,忘带纱布,麻烦你自己备一下。”
这句话刚说完,还没等洪图反应过来,金针李就直接右手猛的一用力,那大概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箭就被金针李拔了出来。
瞬间鲜血从黑脸壮汉受创的后腰处狂飙,把金针李一袭青衫打得湿透。
金针李一边用左手擦着喷到自己脸部的血水,一边随手把小箭扔在地上,然后再次从药箱里捏出了两根针。
这两根针就跟之前的针不同了。
之前的针至多只有十来公分,而这两根,粗眼看去,就跟一个成年人的巴掌差不多大了。
而且这两根针不仅长,并且还很粗。用来纳鞋底都足够了。
金针李捏出这两根针,看也不看,直接对着黑脸壮汉飙血的创伤处周围下了一针。
鲜血的喷涌顿时小了很多。
金针李紧接着又下了一针,这下鲜血算是彻底止住了。
金针李下了这两针之后,淡淡地对背着他的黑面壮汉道,“现在有什么感觉?”
黑脸壮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啊,还是有点麻而已。”
黑脸壮汉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后腰处的箭已然被金针李给拔掉了。
金针李自顾自地向着水井处而去。
用一个箍得极紧的木桶从井里打了半桶水,然后便就着水桶里的水开始清洗起了手掌和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