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间内一阵鸡飞狗跳的起床闹剧之后,一个头发乱糟糟,脑袋顶上别着一把乌木簪,有着三角眼厚眼袋,脸上到处都是皱纹的老者,抻着懒腰打着哈气,毫无形象的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看到那张老脸,说实话很难让人想象岁月究竟对他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他身上的道袍皱巴巴的,感觉像是好久没换过似的,脚底下拖着鞋,走起路来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远远地看去,魏宸一眼就认出了老者,因为他和几年前的样貌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依旧是那副像是欠了别人好多钱的穷酸模样。
他从来不修边幅,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一直以来我行我素,生性自然洒脱,可在自己徒弟眼里确实不折不扣的疲懒家伙。
小道士跟在后面走了出来,似乎是觉得师傅的这幅模样实在是太丢脸,走出房门后就自顾自的向前殿走去,继续去打扫前面的广场。
可谁曾想还没等他迈出去几步,就被师傅从身后叫住了:
“圆寂啊,今天来客人了,你可要多准备一些饭菜,千万别忘记了!”
名叫“圆寂”的小道童愤愤的转过身来,双手攥拳抱在胸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师傅,拧着眉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师傅,今天可说好了轮到你做饭了!你已经整整拖了一周!!”
“哎,你我师徒一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做人呢,要大气要有胸怀,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还要招待客人,没办法抽出时间来,你就帮为师做一次如何。”
道长背着手一脸笑意的看着圆寂。
有外人在,圆寂可不想因为和师傅置气,而毁了外人对自己的良好印象,只能压抑着内心的不甘,可师傅就是抓住了他的心理,故意在这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看师傅那得意的笑容,所以越是这样他就要越淡定才行。
“好!”圆寂一扭头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哈哈哈!魏施主,好久不见了,还有魏小施主。”老道士快步走了过来,笑着和魏父打了个稽首。
“孙道长,确实真的好久未见了,我按照您几年前的嘱咐,将我儿带到贵观住上些许时日,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这是我带来的薄礼,还请您收下!”
魏父递上从家里带来的两坛好酒,还有一个小布包裹,里面装着两枚金币,即是送出的礼物也是儿子接下里一个多月的伙食费,总不能在道馆里白吃白喝不是。
“客气客气,我这个人好酒,这两坛好酒我就收下了,这钱...魏施主拿回去吧。”
“这......”
“魏施主,你儿和我这一脉有缘,帮他就是在帮我自己,所以还是请收回去吧。”
“好吧,那就多多叨扰。”
“哈哈哈,不叨扰,不叨扰!我这个小道观平日里只有我和徒弟两人,是在冷清的很,魏小施主来后我这还能更热闹一些。”
孙道长将钱袋推了回去,魏父见他意志坚决,只好将其收了回来放进口袋。
二人接着又寒暄了几句,孙道长的视线这才从魏清河的身上转到魏宸身上,眼睛里满是笑意,魏宸也在父亲的示意下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道长”。
老道长姓孙,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就连比较熟络的魏家也不知道,一直都是孙道长、道长这样称呼着,别人问起来,他也仅仅是笑上一笑,却不做出不回答,魏宸对孙道长的印象很深,即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岁数还很小,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双犹如琉璃般的眼睛,晶莹剔透的异常好看,无论是谁看到那么纯净的一双眼睛,都会惊为天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那时起,魏宸会特意观察每一个遇见到的人的眼睛,和孙道长的比起来总感觉浑浊许多,含有许多的杂质,直到魏宸第一次看到了亲戚家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竟然和孙道长的一样,清澈纯净,从未被世间红尘所侵扰。
两人在院内促膝长谈,中间圆寂小道士还特意送来了招待访客用的茶水,就在魏宸默不作声坐在一边发愣时,突然看到对面墙头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脑袋,偷偷地看了一眼他有迅速的缩了回去。
是墨途!魏宸心中默默的呐喊到。
孙道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也在这时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墙头,魏父见状也回过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便不解的问到:
“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呵呵,没有,我看我那徒儿饭菜应该已经做好了,我们一起前去用餐吧。”孙道长扶须笑道,隐秘的低头看了魏宸一眼,魏宸见状缩了缩脖子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众人来到平时待客的房间时,饭菜都已经端了上来,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全是素菜,魏父之前还曾在内心里埋怨孙道长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做菜,这一看,却没想到做的这么好,四道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四人落座,魏父正好拿着带来的好酒和老道长喝上几杯,他不能喝太多,因为还要下山回家,孙道长就没那么多拘束了,本人不仅好酒,而且自身酒量极好,整整一坛的好酒,差不多一斤的量全部下肚,也只是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而已。
酒足饭饱过后,太阳虽还未落山,但魏父却要准备离开了,不然就赶不上城门关闭前入城了,在道观门前魏父和孙道长作别,并嘱咐魏宸这段时间一定要听孙道长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定要坚持夏利,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显然魏父已经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儿子将要面对什么了。
“魏施主,慢走啊!”
魏清河的身影渐渐消失,孙道长带着自己徒儿和魏宸再次回到了后殿的院内。
“魏小施主,我刚刚算了算日子,接下来我们要在同一片屋檐下,大概共度差不多一旬的时光,既然如此,我们之间的称呼也就不要那么太正式,你平日里叫我孙师傅、孙道长或者老孙都可以,我呢?就叫你“阿魅”好了,说起来这还是我当初给你起的名字。”
孙道长微微弯着腰,笑眯眯的对魏宸说到,那满脸的皱纹像是千层饼一样被压缩在了一起,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偷笑,此时圆寂心里想的是,一个男孩子怎么叫“阿魅”这么像小姑娘的名字,而孙道长不怀好意的转过头来,对着圆寂说到:
“你说是不是啊,狗蛋~~”
圆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模样,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的师傅。
“我都说了不许叫我小名!!”
孙道长却不管他,一只手伸出,用掌心顶住圆寂的脑门,无论圆寂怎么躲闪,都逃不出他魔掌的掌控,只能对着空气发泄自己的愤怒。
“你觉得怎么样啊?阿魅?”
“啊?!这个...这个...好吧。”
从未有家人之外的人知道他的乳名,所以也更没有其他人这么叫过,虽然这个名字念起来怪怪的,让自己有些不适,但从小就不善言辞的他也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好了,圆寂,别闹了,带阿魅小朋友去房间休息吧,从明天开始,阿魅,你就跟着圆寂,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过每天必须抽出一个时辰去山下的桃花林里采桃花。”
“为什么让我来带,你整天睡觉那么闲,你带着好了!”
圆寂语气有些不太和善,因为从见到魏宸第一面起,他就不是很喜欢魏宸,没有什么原由,就是不喜欢。
“诶呦!”
圆寂惨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原来是孙道长请他吃了一个板栗,那清脆的声响声让人也忍不住也想要亲手试上一试。
“听话,这是为师的命令!”
孙道长难得严肃了一次,气质不怒自威,虽然平日里和徒弟整天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型,但只要他说起正事,圆寂还是有点怕这个糟老头子的,便委屈的点头答应下来。
“记住,每天必须抽出一个时辰带阿魅去摘桃花,如果因为做其他事而导致时间来不及,也必须放下那件事,先去摘桃花。”
“师傅,为什么要摘桃花啊,我不是已经摘了很多吗?”
“总是不够的,泡酒、入药给香客用来品尝桃花酥,你摘的那些那里够,去吧,带阿魅小朋友回房间休息吧。”
“哦,我们走吧!”
圆寂仰着头一招手,像是个骄傲的小天鹅一样走在最前面,魏宸看看孙道长,道长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跟了上去。
孙道长看着魏宸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身形驻足了许久,不知在想写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走进了房间内。
“呐,这是就是你的房间了,我就住在你隔壁,明天一大早我要练早功,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
魏宸呆呆的站在门口,木讷的点了点头,声若蚊蝇的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那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圆寂转身就要走,可随即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件事情来。
“对了,师傅让我转告你,我们道观是可以养猫的。”
“真的!”
魏宸听到这话后两眼放光,那声音大的吓了圆寂一大跳,不禁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好生奇怪,之前还是呆呆愣愣的,像是一块木头,现在又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还能有假,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那我先走了。”
可还没等他说完,魏宸就比他先跑了出去,跑到院子内,在之前发现墨途露头的墙底下喊道:
“墨途!墨途!你还在吗?”
“喵?”
墨途听到魏宸的呼喊声后,诧异的在墙头露出一个小脑袋,不是要瞒着别人吗,怎么还大喊大叫的?它心里疑惑的想着。
又看到了墨途探出的小脑袋瓜,魏宸的视线嗖的一下就转了过去,开心的对它说到:“父亲已经下山了,孙道长说你可以在道观里一起住!”
“喵!!”
墨途眨了眨漂亮的湛蓝色大眼睛,随即从身一跃,从墙头上跳了下来,魏宸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了它,墨途亲昵的用脑袋不断蹭着魏宸的胸膛,魏宸也轻轻抚摸着墨途的背脊。
“这是你养的猫?”圆寂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
魏宸从未如此坚定的回答道:
“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