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何厚仪说话的声音比较轻，众人都没有在意，反而关注点落在两份序言的区别上。

就如肖玲娜所说，序言完全不同，出版的自序更多是谈论写作的困难以及如何克服困难，用作者的话来说“实为共勉”，另外就是各种感谢，总之就是套路和行话。而夹在稿纸中的800多字，更像是一种感叹，随感而发，文体半古半白，貌似并非一气呵成。

“两者相较，手写这份真切得多。”

“欣雨，你知道原因吗？”

“具体不好说，我输入电脑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篇文字，这也是我第一次读，倒是以前看过他的一些随笔，类似的感叹并不少，你们可以找找红色封面的笔记本，那是爸爸专门用来写随笔的。关于两份序言，我估计他就是想用这800多字做自序，不过以他当时默默无闻的身份写这个序被撤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替换应该是出于出版的考虑。”

“欣雨，你录入那时是用肖玲娜手上这份稿件的吗？”刘金凤问道。

“当然不是，我照着录入的那份稿件每个字都是手写的。”

“你能形容一下那份手写的稿纸吗？”

“就是普通白色A4纸，也没有封面什么的，只是用夹子夹着。”

“你最后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但肯定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参与讨论序言不同的何厚仪这时打断了众人。

他说：“先别管手稿，还是谈谈这个自序吧，大家都看过了，有什么看法？”

“刚刚欣雨不是解释了吗？”

“我不是指这个，你们读读这两句话。”

何厚仪说着便把稿纸放在书桌上，并用指甲划出了两段文字。

——我不是说它们存在，但我不会说不存在。这不是一种观点，更多是敬畏。

——小说需要想象力，但并不是想象，恐怖就是真实，似有似无，似是似非。

何厚仪不等众人说话，已经自顾自道：“刚才欣雨提到，作家在随笔中就有过这些感叹，因此，这不太可能是为了配合小说内容而写的序言。”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作家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李跃武真的相信鬼魂。”

肖玲娜回答了谢嘉的话。

何厚仪一拍桌面：“对，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笃信鬼魂的存在？”

围在书桌旁边的李欣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你觉得爸爸写《凶灵》的时候，恶灵已经出现？”

何厚仪正在认真地想李欣雨的这个问题时，肖玲娜已抢先答道：“不会的，若不然，怎么解释羊城出版社的人并没有发生类似遭遇。”

“那会不会写第二部的时候？”

“有这个可能性，我们不正是因为续集出的事吗！”

“也不合理，这个序言是第一部的，按何厚仪的观点，作家是遇到恶灵才相信鬼魂一说，那根本就不会有第二部。”

“会不会是恶灵出现警告过作家，但作家不理会，继续完成了第二部呢？”

“或许，序言不是第一部的，稿纸里并没有写作时间。”

“李跃武写《凶灵》不是用了很长时间吗，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受到恶灵滋扰，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出版？”

“其实，关于作家笃信鬼魂，我指他遇到过恶灵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就是一个他绝对信任的人告诉了他这个故事，或者说，事情。”

“欣雨，你觉得呢？”

李欣雨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煞白，对于何厚仪的问题，她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何厚仪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冯展蕴和徐炜。

徐炜的眉头皱得比李欣雨还深，他根本没有发觉何厚仪看向他。

冯展蕴则说道：“恶灵什么时候出现并不重要，总之它已经出现了，我们还是继续找找资料吧，我觉得在这个书房肯定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就这样，一段没有答案的讨论戛然而止，众人只好再次鼓起了干劲。

出版社的人专门寻找红色封面的笔记本，李欣雨开始翻找其他书架，而徐炜则似乎检讨自己没有肖玲娜看得仔细，又把《凶灵》的几沓打印稿拿来重新翻看。

天色虽然依旧明亮，但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开始滑落，徐炜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后，便随手把稿纸扔在书台上。

此举即时惹来了谢嘉的不满，谁知徐炜叫嚷的声音更大。

“这样看下去不是办法。”

“依你说有什么办法？”

“我们应该去看一看李跃武。”

“他中风了，没有自主意识了。”

“谁说……”

“中山二院。”

忽然传来了李欣雨的声音，何厚仪转过身就看到她愤怒的表情。

“接诊的是中山二院，爸爸现在肇庆南丰老家休养。”

这一次，连声音都听得出愤怒。

“我的意思是你爸爸的中风也可能与恶灵有关，就像他老人家说的，那也是一种可能，那么或许我们可以在他身上找到一些痕迹呢。”

“可欣雨之前已经说过，他脖子上并没有我们这种瘀痕啊。”

“说不定现在有呢，或者瘀痕不在脖子上呢？”

“徐炜，你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我没有特别的意思，蕴哥，你说吧。”

“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有可能。”

“等等，你们先别吵，我有一个想法。”肖玲娜插口道，“我们暂且假定恶灵是因为《凶灵》续集的出版而找上我们，那么现在出版工作已经暂停了，换句话说，如果《凶灵2》不再付诸出版，恶灵是否就不会再出现？”

肖玲娜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不再查究这件事，这件事可能就过去了。”

“不可能。”冯展蕴和徐炜同时说道。

刘金凤却道：“我觉得娜娜说的有可能啊，恶灵上次出现后，现在已经过去两晚，呃，两天多了，也没有再找我们任何一人的麻烦。”

冯展蕴摇摇头，继续说：“你们听我说，首先，现在无法确定恶灵找上大家是否真的是因为出版的原因，我个人更倾向于因为你们参与到其中，其次，恶灵没有出现是因为我们集中在一起，它不敢贸然对付大家，再次，退一万步说，恶灵暂时放过你们，可不解决此事，谁知道它会不会伤害其他人，甚至过段时间又再缠着你们呢。”

肖玲娜和刘金凤听了，都没有再发声。

谢嘉这时问徐炜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蕴哥已经说了我要说的。另外……”

“等等，你们别纠结这个话题。”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厚仪忽然张开双手向大家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何厚仪的半边脸在西斜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