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速度与激情》的续集集数比《外来媳妇本地郎》还长，故事发生的地点也不可能在广州。刚进入市区，曾舒便当机立断选择弃车坐地铁，连仪器都留下了。

何厚仪曾经反对过，他认为至少要带一支喷火枪，李欣雨提醒他过不了地铁安检，何厚仪还想说话，曾舒直接把车钥匙塞在他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徐炜被挤得几乎动不了，除了嘴巴，所以大家能听到他的话，“应该请示一台空车，我们挂一块工作人员的牌，宣称检测，不停站不上客”，本来没有心思听他说话的曾舒感到哭笑不得，她的内心十分焦急，她没有徐炜的想象力，但也征询过组织是否可以先让警察到场查看，相关负责人的回答是“情况未明，不要牵涉普通人”，组织对她建议的否决，曾舒可以理解。

地铁再次停靠站台，趁着身边很多人上下车，徐炜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总算感觉舒服了些，于是又一次发挥他的想象力，曾舒忍不住把声音压得很低地说：“超自然现象组不是超能力现象组。”

“我们商量一下，待会我从二楼爬进去，你们三人从正门进去，如何？”还未出站，何厚仪就部署起来。

“又不是对付恶人，还弄这些干什么，大家一起从正门进去就行了。”李欣雨回应道。

“可是，我们现在手头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啊。”

“所以更不能分开，大家聚集一块，恶灵就不敢贸然出现了，何况现在……”

“未必是恶灵，对吗？”曾舒忽然打断了何厚仪和李欣雨的对话。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反倒徐炜即时说了一句“即便是，他们也能应付”。

————

阳光下，人们常用沐浴来形容，黑暗中，便用笼罩。

中午时分，李跃武的别墅沐浴在阳光下，曾舒则正是站在同一束阳光里被黑暗完全笼罩着，她被这个房子吞噬了。

她紧咬着下唇，几滴鲜血沿着嘴角滑落，融汇进面部的泪水中，却丝毫没有冲淡，加速从尖尖的下巴滴在万海波的脸上，化开了他本已凝结的血痕。

赤裸着上身的万海波躺在曾舒的怀里，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其中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手机。

还没进门，他们就看到门口的血，深知不妙，几个人顺着血迹一直来到二楼书房，更是目瞪口呆，室内凌乱得仿佛发生过一场小型战争。书架倒了一片，书本散落四周，好几个书架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一个从头部到小腿都被一张薄毯覆盖着的人就躺在两个倒地的书架旁，血流满地，附近的书几乎浸泡得变了形。

这个人就是万海波。

曾舒在被定身前的最后动作就是踉跄着扑在万海波的尸体上。

徐炜检查过，万海波的头部后脑位置凹陷了一块，而且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估计是被其中一个书架砸中的，因为那个书架同样断开了一处，上面粘着一小块头皮。

曾舒没有失控，甚至都没有哭出声来，可谁都知道她已经崩溃，若是她对万海波做一下心肺复苏，或者叫他“醒醒”也好，可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何厚仪很担心眼前这个“坚强”的女人，不过他没有时间去安慰她，此刻他更担心三个没有出现在眼前的人。

他对徐炜使了一个眼色，徐炜其实也留意到这点，两只眼正在四处张望，看到何厚仪的小动作后，当即轻声示意李欣雨留下。

“她这种状态很危险，你多留意，我的侦测器放在这里。”

待李欣雨点头后，他便和何厚仪一起搜寻进屋后不曾看到的冯展蕴、肖玲娜和谢嘉。

两个人楼上楼下每一个房间来来回回寻找了两遍，绕着别墅也走了两圈，都找不到。

除了书房，其他地方都整整齐齐。

别墅外，在花园还能看到血迹，出了花园就没有了。

“会不会……”何厚仪焦急得原地踱步。

徐炜摸着下巴的短须，摇了摇头。

“万海波的尸体是被移动过的，除非当时有其他人在场，否则说明他们没有同时遇害。”徐炜说。

他的话很有道理，何厚仪也认同，但丝毫不能减少他的担忧，这样说来，门口的血迹就大概率是属于冯展蕴他们的，可能是其中一人，可能是两人，也可能是三人。

“他们抛下万海波，夺门而逃，肯定是被恶灵追杀，不是说它的力量有限吗，他们这组有两个行家，现在一死一失踪，你说会不会不止一个恶灵？”

“你别乱猜，他们是不是受到恶灵袭击还不能确定。”

“八九不离十了，书房有火烧过的痕迹，刚才检查书房时也看到，两支喷火枪都四分五裂了。”

“当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刚才你的话里有一点倒是说得不错，他们抛下了万海波，他的尸体，而且没有联系我们，可见当时的情况相当危急。”

“那不就是被追杀吗？”

“如果是恶灵的话，问题就大了。”

“现在问题就已经大了。”

徐炜看了何厚仪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人回到书房。

“怎么样？”本来蹲在曾舒身边的李欣雨马上走过去问道。

何厚仪一脸凝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没有找到或许是好事。”

徐炜赞同地点点头，并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他怀疑冯展蕴三人不是被追杀逃跑，而是赶去医院，从书房到门口这一路的血迹说明他们受了不轻的伤。他的推测有两个相当重要的根据，一是没有看到冯展蕴的车子，另外，万海波的尸体上是盖着毛毯的，说明他们至少逗留过一段时间。

“谢嘉和肖玲娜都不会开车，蕴哥的车不在，那么受伤的估计是她们，按你刚才的分析，可能伤得很重，换句话说，蕴哥和万海波两个人都护不住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恶灵不是没这么强大么？”

“还有一点很奇怪，万海波为什么光着上身，这里也找不着他的衣服，他手里攥着手机又是为了什么，是想通过视频模式来确定恶灵的位置吗？”

“欣雨，平时会有其他人来别墅吗？”

“极少，你不用过分担心他们三人，我认为徐炜分析得有道理，他们不在这里就说明他们是自己走出……等等，你不会怀疑这是人为的吧？”

“不可能，就是恶灵。”

“暂且不要猜测了。”徐炜不想两人继续探讨各种可能，还有更紧要的事。

他让李欣雨过去跟曾舒说一说目前的情况，并让她查一查各个医院有没有收治三人，曾舒有这个能力。

李欣雨觉得在理，于是回到曾舒身边，可是，过去快十分钟了，始终只见李欣雨的嘴在动，不见曾舒有任何反应，把何厚仪急得想过去扇她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何厚仪只是想，徐炜却真的走了过去，何厚仪以为准胖子要做这事，连忙伸出手想拉住他，可动作不够快，徐炜已经走到了曾舒身边。

只见他二话不说，直接从后面抱起曾舒，可没想到她的手依然死死地搂着万海波的脖子，徐炜一不留神差点被两个没有生气的躯体带得往前摔倒。

他也不站起来了，半跪着一把执住曾舒的衣领，沉声说道：“为什么叫太极，你自己心里也有个底，管的是阴阳，就该看得透生死，只论正邪，不辨是非，是祖宗的训，所以得失都是一种偿，生死对于普通人不过是去留，对于你们是关隘，过得去未必是福，过不去未必是祸，懂不懂？”

曾舒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第一次抬起头来，定眼看着徐炜。

徐炜松开了手，用力地拥抱了她，曾舒没有反抗。

一会儿后，她轻轻地推开徐炜，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何厚仪听着她对电话那头描述冯展蕴三人的样子，通话足足两分钟，她脸上的泪水一直没有停止过，可声音却一点儿哭腔也听不出。

万海波还一直在她的怀里。

曾舒刚挂了电话，何厚仪的手机却响了，一个没有记录的固定电话号码，他接听后马上按了免提。

电话是谢嘉打来的，听得出，声音在颤抖中带着极其用力的克制，通过逐个字发音来放缓语速——恶灵出现了，我们在市第二人民医院，万海波死了。

何厚仪先是追问他们三人的现状，然后又追问恶灵出现的情况，可无论他问什么，谢嘉只是不断反反复复地说“在医院”。

何厚仪和徐炜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曾舒。

“你们两个去，我留下，保持通话。”

徐炜话音刚落，曾舒突然站了起来，双脚因为麻痹尚未完全站直就要摔倒，李欣雨连忙扶着，徐炜也搭了一把手。

“这次事件已经越来越严重，我们不能再分开。”曾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要尽快解决它。”

“这里……”

“我会处理，锁好门。”曾舒说完便推开两人的手，摇晃着往外走。

李欣雨离开前把毛毯重新盖在万海波身上。

这时的万海波双手平放在小腹上，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拭过，只是表情依然有点扭曲，怎么都无法让人感到他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