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自己似乎已经入局，洛缺有些心慌意乱。不过，随即他又努力将杂念排除。

他已经发现，这片街区似乎已经被他唤醒，每当心中出现恐惧等负面情绪，笼罩其上的气场便会将其放大，直到忙中出错。

只是此时脚下的路似乎真的已经偏离了原定方向，大抵像是困在其中，若不辨明方向，今日怕是难以出去。

洛缺也顾不得沿路前进，曲折蜿蜒小巷终年不见阳光，一不留神或许便着了道。

洛缺抬头看向天空，根据太阳辨明方向，随后便飘然立在墙头，沿着墙壁直线前进。

这一次，他主动用起灵气附着在身上，以此抵御可能遭受的攻击。

他记得在洞中时严重散发光芒的技法，此时此刻又用了出来。这里虽然并不黑暗，但前路茫茫，也别无二致。

没想到，当灵气附着在眼部之时，眼前的场景便直接变了模样。

眼前那些没有已经倒塌的房屋之中，冲起滚滚浓烟，有东西正在燃烧。

洛缺太过震惊，一时竟忘了维持眼部的灵力。只是，当眼部功法消散之时，眼前又是那个破败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火焰。

这种场景闻所未闻，他赶紧又运转起功法，当眼部光芒再度出现时，世界又变成那副浓烟冲天的模样。

洛缺转动眼睛，看向别处那些没有倾倒的房屋，那场景更加吓了他一跳。

那房屋整体已经破碎，只是有一道枝丫将它托举住，不让其倒塌。然而，或许是用力过多，枝丫上的树叶已经灰白，尽显颓势。

更雪上加霜的是，另一条树根悄然从地上伸出，交缠在这枝丫之上，在树枝底部，树根已经绞破树皮，生生嵌入进去。

那树根似乎能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缠绕住枝丫的末端，一道鞭子形状的光影抽了出来。

洛缺如何认不出这树鞭的形状，这正是那槐树地下，给他一击的树根！

那么，这枝丫的归属是谁，此时也显而易见了。

洛缺也没有想到，那肉眼看上去早就已经成为枯树的老槐树，居然还在暗中默默付出，保护着这一方街道。

只是，这老槐树情况实在不妙，树干已经全被拖入地里，要不了多久，地面平整一块，未来根本不会有人记起。

在这树根强势攻击之下，这些不再被人修缮的房屋，终究难逃倒塌的命运。或许，到了那时，这棵槐树便真正死亡。

幸好洛缺离树根有些距离，那道鞭影飞出一段之后力量便衰减了不少，速度够慢使得他能够轻松躲过，不再受鞭挞之苦。

然而，让他感觉意外的是，这树根好似有自我知觉一般，一击不中，第二下竟飞出两根鞭影。

洛缺一边躲避，一边远离。看这架势，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虽然此时躲避犹有余力，但对后续没有信心。

只是情况比他想的还要麻烦，每一栋还没倒塌的房屋，都是树根与槐树斗争的场所。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树根似乎对他有所记忆，每到一处地方，还没等松一口气，一道鞭影便飞了过来，根本无法停留。

狼狈走在路上的洛缺只能从废墟之中溜了过去。

但树根对他的追杀并没有这么简单就躲过，火焰与浓烟之中，突然窜出一条分支树根。注意力一直在两边的洛缺与它擦身而过，差点就被击中。

“偷袭，真不是东西！”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脚下灵力运转，速度加快，重新落在墙壁之上。

这上面虽然依旧还会受到攻击，但至少有槐树的树枝挡着，本体不能直接攻击，他还有腾挪空间。

只是此时他也不敢撤掉眼中的光亮，他很害怕，若是眼睛观察不到，又受到一次偷袭，躲避不及，那事情便会更麻烦。

只是，洛缺并没有意识到，在他走过这么多路之后，一股灰色的尘土悄然附着在他的衣服之上。

尽管内心不断告诫不要心慌，但这种无穷无尽的追杀与躲避让他忍不住焦急起来，随之便是不宁静的心绪。

体内灵力消耗的速度在他毫无知觉的状况之下，消耗的速度陡然增加。

“铛！”

就在洛缺又一次躲过一道鞭影，往前掠去时，体内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铃铛响声，那被收纳进丹田的舍利，发挥了作用。

洛缺脑海遮蔽的迷雾在这个铃声之中直接消散，附着在他身上的灰土也失去了控制，被灵力轻轻一压，便落回了地面。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本看似充盈的丹田，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灵力，如果不是被舍利惊醒，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因为灵力不足无法躲避而被鞭影抽中。

“太阴险了！”

抹去额头的汗水，洛缺喘着粗气，望着还在蓄积力量的树根，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了！”

虽然不知道槐树还有多少生机，但此时此刻，洛缺已经别无选择。

按照他进去的路程，如果不出意外，此时此刻便已经来到了大街之上。可眼前房屋与废墟次第交隔，根本不像来到大街的样子。

他早就知道这树根怪物会蛊惑心神，此时哪里不知道已经迷路了。

疲于奔命，最终只会脱力而死。帮助槐树奋力一击，说不定能有所出路。

下定这个决心，洛缺也不再远离，躲过发出的两道鞭影，反而贴近过去。

树根怪物并没有料到洛缺的选择居然做出了改变，不过，看到越来越近的人影，树根也高兴地抖动起来。

这怪物早就知道洛缺的实力，因此也并不在乎他有什么阴谋。在他眼中，只要近身再来一鞭，那这烦人的虫子立刻便会消失。

但让树根怪物没有想到的是，洛缺的到来直接改变了它与槐树之间的力量平衡。在树根分出一条实体攻击洛缺之时，槐树反击了。

那灰白的树叶悄然飘落一片，在空中开始旋转起来，一抹绿意重新出现在树叶之上。

树根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个危机，直接把洛缺这个敌人舍弃，迅速回转，企图挡住树叶的攻击。

只是这次攻击早就被酝酿，哪里会被他轻易躲过。

为了让攻击奏效，槐树的树枝直接倒下，那被托举的房屋也伴随着枝丫的倒下而“轰隆”坍塌，一股火焰在树枝表面开始燃烧。

树根本就缠绕在槐树之上，这次破釜沉舟的攻击，让树根怪物没有预料到，那回身阻挡的分支也并没有挡住树叶。

树叶的下落并没有受它们的缠斗影响，飘飘然随风落下，绿意越来越盛。当它接触地面之时，一股绿意瞬间爆发。

洛缺前进的脚步早在槐树主动倒下之时便停住了，被绿光一照，眼睛瞬间被致盲。那眼睛使用的功法再也维持不住，直接消散。

待他睁开眼睛，地面已经开始震动起来，眼前的光景开始变得模糊，一个有形的光罩显露出模样。

洛缺这才知道，原来他刚刚一直所做的，只是在这个光罩内绕圈。若不是槐树这一下攻击，那即便没有树根攻击，他也只能被困其中等待下一次循环。

光罩显现模样的同时，不等洛缺再次使用功法，一根树干便直接从地面冲天而起，赫然便是刚刚那街头的槐树。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紧跟其后的并不是一直认为的树根怪物，而是一根长满树根触手的树干。

这树干表面长满了疤痕，歪歪扭扭，实在触目惊心。从他的树叶与枝干之上，洛缺认出了他的品种。

这是一根樗（chu，一声）树。

樗栎庸材，大而无用。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

两根从地面飞出的树干在光罩中相对而立，树枝与树根抖动，相互对峙。洛缺也不敢逞能，赶紧躲到槐树身后，希望能受到庇护。

但是，当他一踏入槐树身旁时，脑海便受到一阵冲击。

这是两边正在神识对拼！

还未被庇佑便误入战场的他有些无奈，早知道便从地面离开，哪里还要受此折磨。

或许是感受到他的痛苦，槐树之上一个枝丫突然垂下，将洛缺高高丢起，落在树顶。那刚刚冲击他心神的神识之力，全部被槐树挡住。

“老槐树，你连这个小娃娃也要庇佑，可你庇佑街里多年，又有什么用处呢？”

樗与槐似乎非常熟悉，那股让洛缺感觉痛苦的神识对拼，居然还包含着对话。洛缺直到坐在树顶，方能感知到。

槐树发出一道声音，似乎在回应对方，只是洛缺力量太小，无法截听。

“哈哈哈，我虽受你偷袭，但并未受损，反倒是你，受燃烧之苦，却无人前来浇灭，又有何益。”

樗树宛若癫狂，裸露在外的树根不断晃动起来。

“如我这般，匠人看不上，随意丢弃街边，最终却掘了他们房屋，将那些根本没有时间生长起来的有用之材全都踩在地下，岂不美哉！”

老槐树默然，似乎在哀悼，又似沉思，没有回应。

“不，你错了，你这等无用之木，终究只是柴火！”

洛缺却是不忍，直接说话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