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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泽周围的一切都在沉寂着,好像在为他哀悼。

牢房里面昏暗的光线好像把时间凝固,无泽不清楚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怎样样的命运。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在向无这泽的牢房走来。

伴随着沉重的开锁声,刺目的阳光和两三个粗壮的男人涌入狭小的牢房里,无泽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早晨的太阳。

“该回家了,小子。”为首的男人戏谑的对着无泽说到。

“哈哈哈哈。”

后面的男人们也立马夸张的笑了起来。

无泽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这个男人低级的嘲讽而愤怒,但当他看到在这些男人的身后立着一个带着黑色头套,赤裸着上半身的人时,眼皮不争气的跳动起来。

接近两米的身高,令人恐惧的压迫感,淡淡弥漫的血腥味都在揭示着他的身份——行刑官。

无泽也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心里开始翻起巨浪。当一个刑犯听到不允许使用死刑,却在第二天早上看到刽子手站在自己的牢房门口“迎接”自己,仍谁也不可能淡定。

还没有等到无泽开始反抗,男人们便一拥而入,用沉重的镣铐牢牢的把无泽铐住。

无泽太虚弱了,他甚至无法自己走出牢门,他们便粗暴的拽着无泽的两个胳膊,一路拖了出去。

离开潮湿阴暗的牢房,无泽贪婪的呼吸着久违新鲜的空气,落叶的芬芳夹杂着些许秋晨的霜露。在经历过这种黑暗后,一切都显得那么飘渺虚幻。

无泽低着头,他觉得自己开始与世界脱离,灵魂开始向黑暗中沉没。无泽没有注意到周围渐渐聚集起来嘈杂的人群,没有注意到比别人对他的指手画脚,他甚至不去躲避向他掷来的烂番茄与石子。

“真恶心,我们村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人渣。”

“我记得他,他好像有时候会来村里卖菜,听说卖的很便宜。”

“都是些质量糟糕的作物,说不定还带着什么传染病。”

“我家有一次买了他的辣椒,全家人都染上了风寒,卑鄙的外乡人,绞死他!”

人群正在沸腾,每一句不实的言论都在为最后的爆炸加温。

无泽被拖到了广场中央的高台上,台旁杨树上挂满了染橘的秋叶,现在看来却好像一扇扇血色的旗帜,台下的人已经乌压压的聚成一片。不一会儿殴打过无泽的那个丑陋的典狱长也慢慢走上台去。

“请大家肃静,我深刻的了解大家此刻内心的愤怒,因为在看到这无耻之徒时我也久久不能平息我的怒火,而今天我站在这就是为了

审判这肮脏的罪恶,还无辜的女孩一个公道,替为正义而牺牲休斯克男爵少爷洗刷仇恨!。”

他脸上的疤痕随着他激动的发言在疯狂蠕动,嘴角还在翻着白沫。

“闭上你的嘴,畜生!无泽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你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在人群中一个庞大的身影在向着刑台冲过来。

人群不能能成为老人的障碍,尤其在他发怒的时候。

台上的典狱长眯着眼睛望着打断自己发言的老人,向台下的部下打了个手势,一群穿着皮质制服的男人立刻将老人围了起来。

老人奋力想要走向刑台,但无奈即使他再强壮,也比不过一群正值壮年的刑场卫兵。

“放开,肮脏的走狗!”

“你没有权力判刑,你没有证据,无泽不可能做那种事,畜生!”

“哦?你的意思是你很了解这个卑鄙恶毒的杀人犯咯。那么请问你是?”典狱长挤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缓缓说道。

仅仅迟疑了片刻,老人望着典狱长,掷地有声的说:“我是他的父亲!他是我勒·因波斯唯一的儿子!”

如果有人眼神够好,就会发现典狱长在听到因波斯这个姓氏时瞳孔明显的震颤了一下。

典狱长环顾台下,望向了隐匿在人群中休斯克男爵的侍从。那个侍从则向典狱长微微点了下头。

“蔑视刑场,你不尊重法律;为罪人狡辩,你不遵重正义;口出秽语,你不尊重我。那么我想请问这位无礼之徒,你说他是你的儿子,又有什么证据吗?”

典狱长轻笑到,并轻佻的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无泽和老人的。

“凭借你们的血缘吗?可笑!”

“杂种就是杂种,永远是国家不安定的因素,应该设立法律把他们赶出帝国!”台下的众人也纷纷附和甚至讥笑笑起来。

前一刻的义愤填膺,下一秒的讥讽哄笑。群众从来没有想要扮演一场审判中的任何角色,他们这是这次血色闹剧中的看客。

无泽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脚踝镣铐勒进皮肉的疼痛也在随着意识的飘荡而渐渐失去。

但他依旧清晰地听到了老人说的每一句话。

“勒·因波斯是吗?我终于知道你个老头子的名字了,至少死之前我又少了一个遗憾吧。但…但是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儿子,我这样又……怎么舍得去……死呢?”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落下,它在这冰冷的刑场和台下嘈杂的喊声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把证物拿上来。”

应声,那个带着黑色头套的行刑官将一件沾染着血迹的外套带上刑台,一言不发着向下方的观众展示,完毕后交给了典狱长。

原本披在那个无辜女孩身上的外套,无泽留给卡珊的最后一点温暖和体面,现在成为了典狱长最重要的筹码,一个将无泽推向深渊的筹码。

典狱长又笑了起来,那条丑陋的疤痕也得意的抽动起来。

随后他将那件外套丢向无泽,从袖口抽出一张已经发黄的手帕,故作姿态的擦起手来,好像认为无泽的外套是一种污秽。

“好的,各位胸中怀揣着正义和公允的居民,这个小插曲就到此结束吧。我虽然很想直接将这个卑鄙恶心的囚犯直接绞死,但是如今逢戴琳公主诞辰,伟大而仁慈的王不允许动用死刑。”

“我只好将这个该死的囚犯押送至艾图什边境,让他成为为帝国劳动奴役,用他的血汗来洗刷他罪恶的灵魂!”

典狱长慷慨激昂的言辞终于点燃的下方看客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们欢呼,鼓掌。仿佛是他们给世间的邪恶降下了最正义的审判。

“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你们谁也别想动他!”老人怒吼着挥起自己的拐杖,竟将周围的守卫掀翻了两三个。这时的老人好像怒起的猛兽,他每一次挥击后都身势下沉,准备着下次的攻击。挥舞之间,竟然慢慢的开始向刑台前进。

可是这时,典狱长对着行刑官打了个手势。

霎时,一柄铁锤掷向老人。

来不及反应,无泽只能听见老人一声痛叫。

人群之中,老人仰倒在地,口中溢出一口鲜血,左肩出现了一个让人心悸的凹陷,伴随着碎裂的肩胛骨刺破皮肉,露出点点瘆人的白色。老人的左肩被行刑官掷出的铁锤砸的粉碎。

“就这样吧,把犯人押送到火车上。”伴随着典狱长不耐烦的声音,行刑官毫无感情的将无泽拎起。

老人艰难的爬起来,即使他的左臂仿佛下一刻就会脱离关节的束缚,断裂开来。

“别死!无泽,别死!我一定会去找到你的,我的儿子!”

伴随着血沫与尘土,老人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在刑场上回荡了好久。

……

无泽,他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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