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起床了！我可不想在图拉玛干的正午的烈日下赶路。”一阵急促喊声把无泽从沉睡中喊醒。
还没待无泽彻底把眼睛睁开，他便感觉自己的嘴唇和睫毛上都敷上一层沙尘。连鼻孔内都无比干燥，扣一扣竟有几丝干枯的血痂。
依德瑞克瞥了一眼无泽道：“这里空气干燥的会让鼻腔粘膜干裂出血，很正常的事情，再扣小心鼻血流个不停。”
“过来搭把手。”
依德瑞克再次催促。
“收到，依德瑞克长官。”无泽看向依德瑞克带有一丝调侃地说道。
依德瑞克和无泽开始扯下封闭住洞口的防沙布，虽是凌晨，朝阳便将光线热烈地撒入洞口。而洞口防沙布外侧的褶皱中已经积满了沙粒。
“如果没这层布，这些沙子就都在咱们嘴里了。”
“永远不要小看图拉玛干，我懂！”无泽撇了撇嘴。
……
……
近一个小时后，无泽才真正明白为何依德瑞克总是爱将“永远不要小看图拉玛干”挂在嘴边。
暴躁的阳光无情地烘烤着无泽脖子后的皮肤，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的陷入沙中，这远比在硬质地面上行走耗费体力的多。
“还…还没到吗？”无泽有气无力的喊道
“快了，别啰嗦了，我当时可是拖着你走回来的！”
“好吧，瑞克长官。”
“但是我们好像走的并不是一条直线。”无泽回头望去，一路走来，黄沙中的脚印轨迹宛如蛇形。
“我们必须走在沙丘脊上，这样才能有完整的视野，也会节省很多体力。你不会想去爬沙丘的。”
“视野？到处都是沙子，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你不是有仪表吗？”无泽好奇地问道。
依德瑞克打开仪表看了看。
“磁场和热风都会在一定程度下影响表针的方向，所以它只能带给我们大致的方向。更多的得需要靠我们的眼睛判断，还好最近没有起尘暴。”
“人们都有一条惯用腿，导致我们双腿的长短有微弱的差距，如果不靠观察一个参照物，我们最终会走出一个圆弧，从而偏离最初的方向。”依德瑞克又补充道。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无泽和依德瑞克终于来到了列车爆炸范围的边缘处。焦黑的残骸散落在大片的黄沙之中，地表的热浪扭曲了视线，仿佛构成了一幅油彩。
“就在前面了。”
依德瑞克的语气疲惫中带着一丝兴奋。
他们加快了步伐，但随着他们靠近车厢废墟。无泽越觉的事情不可思议。
爆炸的半径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我怎么活下来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泽皱了皱眉头，在心中想。
于此同时他竟感觉自己左肩的符文微微的发热了一下。
几节车厢已经碎裂的惨不忍睹，变成一堆碎片插入在沙中。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四处看看，有用的东西都带走，金属，木材都很珍贵。”依德瑞克就像第一次进自助餐厅的抠门老头。
但没等话音落下他便发现了一些异样。
依德瑞克正准备从一块儿还算完整的木板上拔下一条铁片，却发现铁片竟直接崩断碎开，仿佛一块威化饼干。
“嗯？”
依德瑞克难以置信的看向手中的焦黑物质，起初发出的金属光泽也在形变后淡去。他甚至开始疑惑这是否还能被称作金属。
依德瑞克急忙开始搜索这周围一切的金属物件，无论是铁皮、铁钉还是其他的金属制品都变成饼干一样酥脆，用力攥碎后竟化成黑色的粉尘。
“有些不对劲，无泽！”
“我也这么觉得。这些车厢残骸就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与其说是爆炸更像是被岁月风化了。”无泽轻易的掰碎了车梁的一角后说道。
要知道这些车梁可是列车中最结实的骨架。
依德瑞克捏攥起一缕之前碾碎的黑色粉末嗅了嗅，之后又把其撒在了指向的仪表的表盖上。
依德瑞克观察了一会儿，挠了挠头。
“黑色粉末状、没有明显气味、没有磁性。氧化亚铁？不应该啊？”
依德瑞克随即便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一个匕首和一个老旧到泛黄的玻璃试剂瓶。之后仔仔细细的将爆炸后金属形成的粉末用刀刮进瓶中。
无泽便继续在残骸中随意的翻找着，但无一例外无论是金属、木材还是织物都无一幸免，尽管有些物品保存着原有的形态，但只要受到轻微的触碰都会崩解为粉尘。
“好像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瑞克长官我们好像白跑了一趟。”无泽沮丧的向依德瑞克喊道。
“除非你可以用魔法什么的让这些鬼东西都发挥些作用。”
依德瑞克握住手中采的样本低声回应，“或许……还真没准？”
转头望向依德瑞克，但是他已经看着手上瓶里的黑色粉末研究了起来。
无泽也识趣的不再和他搭话，只是继续百无聊赖的在残骸中闲逛。
随着无泽越来越靠近爆炸的中心，他竟发现了在沙中零散的骨头，他随意拾起一根，竟然没有像木头与金属般化为灰烬。
保留的居然还很完整！
“瑞克，过来看看这个！”无泽连忙呼唤依德瑞克过来。
“这些可能就是当时和我在一个车厢里的尸体留下的，他们都被烧成了骨头？真够诡异的。”
“骨头难道比钢铁还坚硬？钢铁都能摧毁的爆炸居然没粉碎几根骨头？”
依德瑞克看到这些完整的骨头后只吐出了这四个字。
“匪夷所思……”
“完好无损的骨头，肌肉组织却一丝不剩，也没有动物啃食的痕迹……那也就是说尸体确实是被烧毁成的骨头。但骨头没有焚化，爆炸中心处的沙粒也没有出现玻璃化，证明即使是爆炸中心的温度也并不高。”
“我可能有头绪了，无泽，走！咱们回去！我有些东西得去验证！”
依德瑞克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开始兴奋起来。
“搞科研人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吗？”无泽不禁吐槽到。
……
……
再次回到洞中，远处天际线已然染上一片烂漫的橘红。
无泽觉得这一天可以算是毫无收获，除了鞋里的沙粒、有点微微晒伤的皮肤、一瓶黑色的粉尘和几根人骨头。他甚至开始怀疑依德瑞克是否真能靠谱的让他俩活过这个冬天。
等到无泽稍稍整顿后却发现依德瑞克已经在实验桌上忙碌了起来，他取出少许黑色粉末，放入一个透明容器中。又向其中添加了两种试剂，最后容器中竟出现了淡淡的血红色。
“果然没错！”依德瑞克。
“氧化亚铁。”
“还有骨质中没被分解的磷酸钙，消失的有机物和未被完全氧化的金属……”
“次级燃烧！”依德瑞克看向无泽激动的说出了这个词。
无泽疑惑的看向依德瑞克，“次级燃烧？”
“没错，次级燃烧！在公元327年由斯塔尔教授提出的次级燃烧理论。”
“五十年前？”
“是的，斯塔尔教授是一位伟大的化学家和理论物理学家，他是在一种名为棽火步甲的魔法生物身上发现的一种现象。
这种小小甲虫的腹板下有可以释放火焰的器官，而斯塔尔教授在对甲虫的引火物质研究时不小心点燃了他学生寄给他的一份信件，结果信件被焚烧干净，但信封表面的火漆却完好的遗留了下来。”
“所以说火漆不能被燃烧吗？”
“并不是，火漆中的松香和虫胶片都是可燃物，但这种特殊的火焰却并未将其引燃。最开始斯塔尔教授只是觉得火焰太微弱其热量并未达到火漆的燃点，可是在他的试验下即使加大火力火漆依然没有燃烧，只是开始慢慢融化。”
依德瑞克一边说着一边将装着黑色粉末的试剂瓶递给无泽。
无泽接过后，晃动着观察了一下，但还是没搞明白依德瑞克所说的次级燃烧到底是什么。
“所以说次级燃烧就是没有把东西烧完吗？”
无泽透过瓶子看着依德瑞克说道。
“并不完全是，首先次级燃烧的可燃物定义与平常燃烧不同，次级燃烧的对象大概为金属和自然界中的纯净有机物。
而且次级燃烧的燃烧产物也不同，例如次级燃烧下铁会且只会被燃烧成氧化亚铁的形式；而木材即使被充分燃烧也只会成为木炭而非变成灰烬。简单点来说次级燃烧并不是没有燃烧完全，而是不能燃烧完全！”
“后来斯塔尔教授做了更多的燃烧实验，但教授本人和其实验结果却都随着331年的一场火灾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也是在查阅论文库时偶然看到的这个现象。”
“但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无泽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这本应该是震惊世界的发现，无论是在化工业、制造业都……”
“停！停下来！我的意思是对我们，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有什么用？”
无泽不得不打断依德瑞克的“科研讲座”，因为他明白如果不这样他会一直滔滔不绝。
只是此刻无泽自己也没意识道自己的语气并不友好。
依德瑞克楞了一下，看到无泽的不耐烦后尴尬的咬了咬嘴唇。
随后轻叹了一口气道：
“当你的力量不够强大，你只能靠知识来武装自己……”
……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依德瑞克微微低下了头，没让无泽看到在他此刻眼底闪过的一抹落寞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