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瑞”林秋离喃喃说道。
“江湖之上风谲云诡,只盼你能保持这份善意,像你这样的可不多了!”林秋离向来对山下之人无甚好感,但见鹏瑞一脸懵懂,犹如一张白纸一般,不免对他产生了关切之意。
“你看那日所遇的壮汉,一副本事,却做那下作手段…那东西若是再让我碰见了,我保证一剑刺死他,再让那王老三亲自来替他收尸!”
鹏瑞笑道:“让我也补一刀。”
两人相视一笑,林秋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跟他们没什么意思,我们甩了他们吧。”
鹏瑞嘴角一撇道:“这…不好吧!”
未等他同意,林秋离已是一个纵身,向山上跑去,鹏瑞尴尬一笑,跟了上去。
林秋离身法如燕,顷刻间那一群人寻她不见,她独自行至半山坡上,远远瞅见一果树,悄然跃了上去,坐在树杆之上,隐身于林叶之中。
一盏茶功夫,只瞧见一清瘦身影缓缓靠近,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此时日色渐近,艳丽的朝霞覆盖在整个山峰之中,远近的树木花草皆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晨曦,好看极了!
鹏瑞追不上她,又在周围瞧她不见,呼道:“林姑娘脚程太快,我追不上你!”
林秋离微微一笑,趴在他头部之上,指尖轻点一果子,不偏不倚地落在鹏瑞的帽檐之上。
鹏瑞猛的抬头望去,见她身姿轻盈,趴在树上此刻眼含笑意的打量着自己。
鹏瑞道:“姑娘又戏弄我。”
林秋离从树上跃下,站他身旁回应道:“怎么,果子不好吃么?”
鹏瑞尴尬一笑,从帽檐下摘下,咬了一口道:“姑娘给的,自然好吃。”
林秋离暗自发笑,她最喜欢看鹏瑞手足无措的样子。
道:“若非我峨眉派不收男弟子,我倒真想把你带到山上去,好好锻炼一番,日后仗剑行天涯,定有不少的姑娘青睐与你。”
鹏瑞小脸一红道:“我还没想过那些,我现在只是想向萧大哥和姑娘一样,做一个锄强扶弱的好汉,何况…我还是个通缉犯,还是少接触我的好。”
林秋离嘟囔道:“你的本事还想保护别人,先保护好自己吧!”
说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他,见他沉默不语,似是有所心事。
“也是,你马上就是华山的弟子了,那华山派弟子众多,光严字辈我有所耳闻的就好几个,严城,严血,严松…老天,他们一个个都生的好模样,确实气度不凡…不过,若说起华山派,还得是那凤掌门!”
鹏瑞接口道:“我知道他。”鹏瑞脸色忽现神采。
“我读过他的书,他可是位大才子啊!”
林秋离微微一笑,道:“对,叫《君子道》,能让我们掌门人暂时忘却武林,静下心来细细品读,还是头一个呢!即便他只是一本书,那也是相当了不起的!对了,你倒是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去华山?”
鹏瑞微微沉思,道:“我想做他们那样的人!”
林秋离一怔,随即开口道:“你没见过他们,之后你会有新的感悟。”
鹏瑞道:“我见过那严城,在押去洛阳的路上。”
林秋离点点头,一瞥之间见他目光坚定,宛如自己已入华山派一般,内心长叹一声。
道:“严城是好样的!只是华山派戒规太森严了,你若是向往自由,去了只会处处束缚。”
话音刚落,瞧他目光紧锁,林秋离内心苦笑,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也罢,既然你执意想去,我也不便阻拦,毕竟是你的路。”
一抹阳光直射在二人的身上,两人顿觉温暖如春,同时抬头望去,海面之上,水天一色,一条桔红色的彩带缠在海上,将黄河之水都染成了彩色,其中的景色,世间少有。
林秋离感叹道:“少有的美景啊!”
鹏瑞回应道:“是啊,我是第一次见,真是块好地方!”
“阿嚏”林秋离嘟囔着嘴,此刻高山之上的气温让他有些不舒服。
鹏瑞一解身上大衣,随后披在林秋离身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秋离只觉心头一暖,微微一笑道:“谢谢鹏瑞!”
又道“其实这个匠铺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昨夜我峨眉派的弟子差人前来送信,你不妨看看。”
林秋离从衣袖间掏出一封信件。
鹏瑞听后一怔,他早已察觉此事非比寻常,只是未敢多问,此刻突然听她提起,不经意间有些紧张,慢慢打开了信件,只见信上言明近日陕州有江湖人士走动,弟子们一番探听,得知身份是铁掌帮帮众,人数约莫十几人,须小心应对。
鹏瑞心里想起那日大树下所遇的壮汉,果然此事与他有关。
林秋离问道:“想必你忘不了那日的壮汉吧?”
“此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鹏瑞切齿道。那壮汉本事不小,他自是服气,他不是对手,但他想为难他萧大哥,他却第一个不答应。
却说那湘西帮派铁掌帮,在江湖之上也算小有名气,帮主王柏早年在江湖结交三名好友,一见如故,四人结为异性兄弟,名为“湘西四小龙”,逞凶除恶,除暴安良。湘西地界百姓皆感恩德,也算福泽一方了。只是传闻铁掌帮与官府勾结,在其他地界欺压百姓,贻害无穷。峨眉现任掌门韩岫烟师太曾亲往拜山探明真相,却发现王柏与那四小龙常年游历在外,不见踪迹。事发至今已有三年之久。
林秋离道:“那王老三常年漂泊与江湖,少有人见到他的行踪,但偶有传闻道那四小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做得这等买卖。”
林秋离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这铁掌帮欺压百姓的事他是否知晓?”
鹏瑞一脸嫌弃道:“他乃一帮之主,岂能不知?”
“我看此次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指使的。”
林秋离一怔,平日见他迟钝,遇事总慌不择路。今时瞧他却机灵的很。
林秋离道:“若那王老三果真如此,那可真是败坏了他常年累积的好名声了!”
鹏瑞道:“他早年行善积德又如何?难道这就是他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理由么?”
“说得好!”林秋离赞叹道。
随即皱眉道:“若是他真有参与,想必不日即有行动,这俪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鹏瑞点头称是。那俪儿凄凉的模样让他记忆犹新,两人都心生不平。当年他也只是因为见赤头欺压无辜百姓,才忍不住出手的,那赤头因官府有人则无所顾忌,这样的事情在李家镇都屡见不鲜,更不用说外面了,近日的所见所闻都令他气愤难消。
但现在的鹏瑞极为的冷静,询问道:“姑娘,她只是个孩子,看到些什么也无妨,总不会因为这而滥杀无辜吧?”
林秋离笑了笑,道:“孩子的天真无邪恰恰是他们最为恐惧的,若是有所常识的反而会对他们有所顾忌,而闭口不提。“
鹏瑞道:“是这个道理…”
“只是,去对一个孩子行凶…实在是令人切齿!”
“令人切齿!”林秋离脸现怒色,喝道:“我曾见到官府为追捕通缉犯,将他的小女儿硬生生从房里拖了出去,严加审问,那小女孩哭的泪眼汪汪。她又如何能知道自己尚在逃命的父亲下落?但官府的人照样提起他那弱小般的身躯,一头撞死在墙上!”
此刻林秋离心情难以平抑,她内力尽发,尽使的周围的树木皆摇曳了起来,她愤怒的眺望着远方道:“我定要将这群官府的走狗斩尽杀绝,一个都不放过!我要将他们开膛破肚,永世不得超生!”
鹏瑞惊出了冷汗,他很清楚林秋离的实力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他轻声道:“那这次呢?”
林秋离叹了口气,道:“现在敌在暗,我在明,没什么办法。那个天杀的管家不知引了哪路高手藏于庄内,我这几日四下寻找,竟无半点踪迹。”
鹏瑞道:“他藏不了多久的。”
林秋离闷哼一声,道:“想必不日就有行动。”
鹏瑞又道:“信上说有十几个铁掌帮众,姑娘只身一人,如何应对?”
林秋离一脸平静,道:“那些人若是壮汉那种水准,那没什么好怕的。”
鹏瑞不安的搓了搓手,道:“姑娘自是好本事!不过须小心应对,府内尚有一人不知动向,又有那管家为内应。若是逮住机会,等不及要取俪儿和姑娘的性命,倘若我会点武功就好了,也能帮的上忙!”
鹏瑞深深叹了口气,江湖之上,不会武功实在太无力了…
林秋离目光坚定,道:“若是我那妹妹在,我们协力定能护她周全。”
说完又是微微一笑,“等你学好了华山剑法,收拾这些人也不是问题,就算你不是对手,那严字辈的任一师哥也够他们喝一壶了!华山派在五岳之战中已经展现了他们的统治力,一般门派已不可同日而语。
五岳之战几个大字在空气中像是停滞了一般,那场纷争的残酷至今令人骇然,鹏瑞虽是不知,林秋离却是亲身体会。
鹏瑞轻声道:“希望如此。”静静看着林秋离,他也希望有一天能像她一样。
林秋离点点头,说道:“好在你我都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以后小心应对便是。”
“鹏瑞,我久居山中练剑,难得有此闲暇时光,这山顶的景色定然别有一番风味,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她再度起身,扬长而去,越过一个又山坡,红色的背影在身后留下了霎那的光彩。
鹏瑞身体停在原地,此刻只感到心中无尽的无助。他曾无数次怀疑自己的一时冲动是否有错,他学武又是为了何事?他没有萧大哥那般的英雄,更没有林秋离那样的脱俗,他终究只是一个平凡人,也许他本来的归宿是继承父亲的匠铺,发扬光大。
但事情总是这样阴差阳错,这些事情接踵而至,渐渐使他心中对学武的目的又多了些新的感悟…
鹏瑞心中定了主意,卯足了劲,朝着她的背影奔去。
自那日游历归来后。鹏瑞和林秋离二人轮番暗地守候俪儿,转眼间已经是第十天的晚上了…
王家匠铺的一黑一白兄弟,一内一外,极为得力,已成为匠铺上下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这天深夜王白带着些饭菜来到了俪儿的床前。
王白关切道:“夫人,吃点东西吧,您要是累倒了,小主人醒了也寻不见你。”
王夫人望着床上的俪儿,伸在被子里攥着她的两双小手,忽然感觉她的指甲已是有几天没有修剪了。
王夫人道:“王白,去给我拿副剪刀来!”
就算在说话,她的视线也丝毫没有离开过。
王白又道:“夫人,你好几天没吃饭了,你需要补充能量,这样下去…”
“我说了…”王夫人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没有心情。”此刻的她看着比之前更为憔悴,身子软弱的趴在床的一边。
空气沉寂了。
不多晌,扭头只瞧见王白端着个碗,一动不动,王夫人叹了口气道:“好,那就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