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你的剑。”

那雄壮汉子眼神一凝，定格在凌澜手中惊鸿软剑上。

“可是软剑？剑名应为‘惊鸿’。”

那汉子上前一步，神情似乎有些激动。另一边凌澜正哼哼唧唧爬起来，叶兴羽以为他还会顶撞回去，可没想到这小子忍着体内伤势，竟也是恭恭谨谨抱拳行了一礼：“见过孙铭，孙伯伯。”

叶兴羽忽然明白凌澜为什么敢拉上他，两个人就夜闯孙家府邸了。就是没有他这一身机关术学识和怒发冲冠便发狂的本领，两人被孙家高手一擒，最终也不会有多大的后果。

大不了就是凌澜与孙斌一换一……至于自己，一个随从的命大抵还是没人在乎的。

“我说有谁胆大包天，原来真是那人的徒弟……你们都下去。”借着凌澜一拱手的功夫，孙铭也看清楚了剑鞘上的铭文。雄壮汉子一声长叹，挥手示意手下人都退到一边儿去。

“家主，可是……”

有随从咬牙上前劝谏，被雄壮汉子随手一掌打飞，拍在墙上撞出裂痕，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我说，下去。”

“……是！”围了几圈的家丁随从这才飞快作鸟兽散。该灭火的灭火，该警戒的警戒，大部分还是返身回去照料伤了的同伴和代家主。

至于那那名唤孙铭的雄壮汉子，挥退了手下人，返身独自踱步回了前厅，凌澜体内伤势颇重不得行走，靠着叶兴羽搀扶才勉强寻了个座椅歇息。

“什么事？”孙铭站在门外，一身虬龙般的肌肉有规律地活动着，他望着天上的月光，良久才出声询问。

他没有看凌澜，可谁都知道他问的是凌澜。

凌澜坐在椅上，调整了几下呼吸，令气息平稳，这才缓缓道：“原是小辈意气之争。您的儿子，我的堂兄孙斌那日在重鸣轩见面不识我，对我恶语相向，还将我打伤，想要废了我的修为，还带了百余打手远赴桥县取我性命。”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既点明了事情的原委又将自己放在被害者的地位上，看似解释为什么自己夜闯孙府，实际上交代了所有的原因。

听得这话的孙铭点头，又问：“那你现在杀我家丁、伤我随从，还在我府中放了一把火，可能一笔勾销？”

“私仇是了了，只是……”凌澜一点头，又从怀里取出那个装着独属于石棱奢侈品的小盒子，往前一递，“当年孙伯伯在云州主城向凌家家主发誓，从此不再与石棱王朝有半点瓜葛的时候我可也在场，可孙府之中却又为何还保留着这些石棱采来的珠宝首饰？”

凌澜其实没想太多，他只是要一个解释，哪怕对方全都推给孙天易，推给孙斌他也可点头称是，此事就此揭过。

反正已经闹得痛快，剩下的这些国家大义本就只是一个由头，让自己说话更有底气而已。

谁知孙铭看着凌澜手里的盒子，过了半响忽而摇头笑道：“我只当你小子顽劣，殊不知你竟能顽劣至此。”

“孙伯伯这是何意？”凌澜一惊，语气有些失了分寸。

“我认得你的剑，却不认得你。以我和现今凌家那位的关系，说有一个凌家分支的孩子被石棱人收买，半夜拿着石棱的信物潜入我府中想加害与我孙家，想必他会信的。”

孙铭不愿承认，又不能放他走。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把这盒子信物栽赃嫁祸到眼前这小子的身上，再堂而皇之地将之就地格杀。

凌澜不知道，他随便寻出的一个由头，在他眼里不过是些珠宝首饰的小物件儿……在孙铭眼里，是决不能再泄露出去的机密。

若不是他带着叶兴羽，怕是把孙家翻遍了天也查不到那间石室。可他带了，找着了，那就不能再随意放他走。

凌澜气急攻心，还未答话便是剧烈咳嗽起来。孙铭恍若未闻，又自语道：“不，我也不该认得你手中那把剑。既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龙王也该出手断了这山洪。”

“还好意思自比龙王？”听得汉子自语，凌澜气得发笑，“凌家家主对你孙家多有照看，你竟还敢与石棱贼子往来？”

与不与石棱往来不重要，叶兴羽心说这小子估计又要打着大义的旗号胡搅蛮缠了。

他不仅想走，还想昂首挺胸地走，可世上的事情哪会十全十美地让他如愿？

“正是因为我头上有凌家，所以我才敢如此乱来。春秋是好，可石棱给得更多。”那汉子转瞬出现在凌澜眼前，在他耳畔低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劈出，一旁的叶兴羽拦截不及，只能勉力打偏些方向。

“活着的二哥，和死了的小子，孰轻孰重他凌游彻理当能分得清。”

凌游彻，这是叶兴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可这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凌家某位高层的名字。

“啧……现在懂了吧，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叶兴羽抓紧手里的柴斧，咬咬牙挡在倒在墙角生死不知的凌澜和正要上前查探的孙铭两人之间。

“还挺忠心，可搞错了身份。”一身肌肉恐怖地隆起，孙铭一掌直朝着叶兴羽胸膛而来，早有准备的叶兴羽高举起柴斧用力挥下，斧刃与掌心碰撞在一起。

斧对掌，双手对单手，可被震得倒退的还是叶兴羽。

“有点本事，但不够。”分毫未动的孙铭握了握拳，似是在感受叶兴羽的一斧之力，过上片刻才抬眼看向叶兴羽，“你师傅是谁？”

被震退几步的叶兴羽一身气血翻涌，他咬着牙，正想拼命，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像是幻听的声音。

“拖住他，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趁机带澜少爷走。”

“嗯？”孙铭皱眉，四下查看，显然是捕捉到了哪些痕迹。

是了，今夜闹得痛快，不吸引重鸣轩的注意是不可能的。

于是叶兴羽深深吸气，真气汇聚于喉间——

“吼——！”

“追风吼？你也是凌家的人！”孙铭皱眉，惊疑不定。

叶兴羽喷出的声波伤不到他，可却能让他分心阻挡。之后叶兴羽发疯似的挥动斧头掀起一层又一层气浪，吹得烟尘四起，直教人睁不开眼睛。

从烟尘里飞出一口九环大刀，打在叶兴羽的斧刃上，将其手中柴斧震落在地；紧接着孙铭的身影从烟雾里窜出，叶兴羽躲闪不及，只得与他硬碰一掌。

只一掌，五脏六腑就都像是移了位。

“我不管你们两个是凌家的直系血脉，还是凌家手下杀戮四法王的弟子……”

“你们今天，都不可能再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