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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铭此人,武功高强,但人却是别扭得很。

又想将孙家发扬光大,又舍不得拉下面子,最关键是耳根子软,听得人说上两句“不会怎么样”就傻乎乎答应了举办石棱节日的要求,在东窗事发听宣入朝廷的时候就又如做错事的孩童般大气儿都不敢出,一身武功好似都成了摆设。

他怕理亏,怕心障,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心中那一关他过不去。可又心软,耳根子软,哪怕当了甩手掌柜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二弟继续与石棱人来往。

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又如何?到底他还是没下得了狠心去训斥去阻止,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自己锁在府邸之中当缩头乌龟。

今日这里让一些,明日那里退几步,重鸣轩扶持赵家越做越大,自己的二弟与石棱来往越来越密切,而孙铭本人选择于府中闭关。事情他都知道,可他无可奈何。

所以要对付这样的人其实很简单,散布谣言,乱其心境,终有一天等时机成熟他自当不攻而破。

而叶兴羽与凌澜今晚这一闹,就是催化成熟最好的引子。

叶兴羽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听门外守着的伙计说自己差不多昏迷了一天。

“凌兄呢?”叶兴羽问。

“澜少爷有夫人亲自照看,其中不是我们这些伙计能够知晓的,”伙计答,“不过应是无恙。”

“那就好,”骤然放松下来的叶兴羽只感觉腹中饥饿,正想向伙计要些吃的才想起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当下只得挠挠头,“咳……既然凌兄无碍,我也不好在此久留了……”

“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我家伙计招待不周?”走廊尽头传来一声问询,这两天跟这个声音的主人打交道得多了,叶兴羽只听声音便也能猜出来是谁。

“非也,不过是……”

“夫人有吩咐,叶公子若是醒了就请沐浴更衣,摆宴洗尘,勿怠慢半分。”人未到,声先至,一身鹅黄衣裙由远及近,晴儿莲步轻摇,走到房门前福身行礼,又做出请的手势。

“……我先说清楚,我没钱付的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叶兴羽觉得还是在吃喝之前还是先要把价码先算清楚。

“叶公子说笑了,从今往后公子在重鸣轩里一切消费都可免单。”晴儿以袖掩口,轻笑道。

“为什么?”叶兴羽疑惑。

谁知就这么一句话,晴儿眼中笑意一敛杀气一现:“公子可是认为,我家澜少爷的性命连这点报酬都不值得?公子几次三番舍命救人,若连这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以为重鸣轩之人都不懂得知恩图报。”

“……我倒也没做什么……”叶兴羽还是不敢轻易接受这番好意,可还没等他想出好点的理由晴儿袖中短匕已滑入手中。

“公子再推脱,可就让我们这些下人难做了。”

叶兴羽心说要不是机缘巧合我连下边的大门都进不来,你们大门口的两个侍应对我而言都是高一等的存在,我一介贩夫走卒,怕是晴儿姑娘一句话就可定了我的生死我哪里敢把你当成下人……可看着面前晴儿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叶兴羽硬生生把这番话咽了回去,挠挠头吐出一句:“那就……带路吧。”

“是。公子这边请。”

路上,叶兴羽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此番过后孙家的反应,谁知引路的晴儿沉默良久,在叶兴羽自责自己不该主动问起这桩事情这就不是一个外人能瞎掺和的当口方才转身,认真地看着叶兴羽的眼睛。

“孙家,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

一夜之间,孙家所有的产业大部分都姓了赵,名义上都归赵家所有。凌夫人用了什么手段叶兴羽不知道,只知道孙斌似乎真的一夜之间伤势尽皆痊愈,被完好地送回去了。

可送是送回去了……若鸣郡城内却再也查无此人。

连同那夜所见的孙家代家主孙天易,连同孙家家主孙铭,连同一道儿的孙家血脉。

去了哪儿无人能知,只知他们似乎主动放弃了若鸣郡这块地盘举家迁移。孙家家主修书一封,字里行间都只说对不住这份兄弟情义。

“信,我已经派人送出去了。你这段时间最好多上上香,求佛祖保佑你父亲不会大动肝火。”

“姑姑的手段,怎能让我背祸?”听到这个消息的凌澜差点儿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动作一大牵引到伤势,疼得她龇牙咧嘴。

“若不是你闹上那么一出,重鸣轩与孙家应当是水磨功夫。今天吃一点,明日拿一些。你倒好,找着了那盒玛瑙,害得你孙伯伯无脸再见人。”

“可这……他只管推说是孙斌,是孙天易,是手下人无知,瞒着他继续做这等勾当。反正他这些年闭关不出,真怪起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你当人人都是你,犯了错打个混混就过去了。”凌夫人毫不客气地在凌澜额头屈指一弹,“其实姑姑我也没想到。你呀……这回,想向你孙伯伯认错都没机会了。”

“我这一身伤大多拜他一掌所赐。他欲杀我,我又怎会给他认错。”凌澜眼神一黯,嘴上却不服输。

“你可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

“叶兄在那,我不能说。”凌澜抿抿唇,又道,“可他认得惊鸿剑。”

“惊鸿剑……”凌夫人沉吟,“他又怎会不认得。”

“这把剑,就是他当年所铸,后来送给了你师傅。”

语毕,房间里沉默许久。过了好一会儿凌澜才试着开口:“姑姑……真的不能,再放孙家一条生路吗?”

“在人宅子里杀人放火不是很痛快,现在知道后悔了?你爹讲义气,你那叶兄讲义气,你也讲义气。怎么?就我一个是坏人,凡事只懂谈生意,对不对?”凌夫人没好气地回答,“孙铭与你爹、与你师傅有交情是不假,可孙斌与你有过节也不假。你觉得那日在桥县你报出真实身份,他孙斌就会顾及两家交情放你一马不成?孙家跋扈,与我重鸣轩素来不合,又作死与石棱私通,能放孙铭直系血脉一条生路,已是你姑姑法外开恩了。”

凌澜低头不语,凌夫人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那我问你,你若知晓有此般后果,还会不会去夜闹孙府?”

“……不会。”

“你哪天再经过若鸣,孙斌照样派上一群人堵你,这口气你可顺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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