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叶兴羽刚从睡梦中醒来,朦朦胧胧似乎看见一袭红衣站在窗边,像是在和什么人交谈。
“凌兄?”
凌澜回头看向他:“昨日未曾发觉,这里的风景还真不错。”
见叶兴羽挣扎着坐起,凌澜也是觉着有些好笑,当下柔声安慰道:“叶兄昨日劳累一天,再歇息会儿也误不得什么。”
凌澜话音未落,叶兴羽已经重新躺了回去:“要出发的时候叫我。”
……还真是头死猪啊,自己不过客气一声,居然真的睡回去了。
可惜他不受制于凌家,不然自己必定要教他什么是规矩。
凌澜看着叶兴羽的睡脸,怎么都有想用手指戳一戳的冲动。
昨日重鸣轩里一场大乱,他身陷囹圄却无人相助,还以为重鸣轩里出了什么事端。经过刚才他才安下心来,原来重鸣轩里并无大碍。
但这不妨碍他要回若鸣郡城,回重鸣轩里看一眼,以及……让那个胆敢打伤自己的家伙付出代价。
对付孙家是得慎着点儿,可你一个孙斌我还治不得了?
凌澜坐回床上运功调息,心中默默制定着计划。
……
辰时,桥县县城外,几个马匹贩子正沿途叫卖。
“叶兄认账否?”凌澜笑着问。
“……行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哪有不认之理。”
在叶兴羽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起床看见凌澜已经整理好行装,不由问道:“咱们这是要出发去郡城了?”
“不啊。昨日不是才说,要买粮油米面。”
“……咱可以到若鸣再买,顺带着连快马一起买。”叶兴羽扶额,经过一晚上他终于也想明白了,合着这小子就是等着让自己给他做饭呢?
做饭可以,但他不知道昨天他才采买多少东西吗?再加些米面?那行李得有多沉?
“叶兄可是不愿负担行李之重?”
“凌兄慧眼如炬,竟一眼看穿我心中所想。”
叶兴羽也不瞒着,直截了当道。
别人要惯着这少爷脾气他可不惯。他数次替自己解围,自己也算是救了他一命,算起来两人差不多已两清。眼下这凌澜话里话外让自己又是给他做饭又是替他挑行李,当我是什么?他们凌家的牲口么?
牲口还需喂草料呢。
把话说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我们且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我在桥县能买着两匹快马,和一头驮货的驴。”
“赌注呢?”
“叶兄要是赢了,在下自当倾尽凌家全力为叶兄寻人;可在下要是赢了……这一路上的一日三餐,都得劳烦叶兄。”
果然就是惦记着让我给他做饭呢。
叶兴羽自认自己脾气还算不错,因为这要是换个脾气差点儿的早已拂袖而去:“好啊,赌就赌了。”
桥县不说他从小到大,就说他师傅失踪这两年他前前后后来了不下十次。这里会不会有马匹可卖,他还不知道?
……他还真不知道。
“两匹骏马,一头毛驴。暂时先帮我们看管。”凌澜爽快付了帐,回头看向叶兴羽,“现在是不是可以去买米面了?”
“一匹骏马,一头毛驴。”叶兴羽无奈道。
“为何?”凌澜问。
“我没学过骑马。”叶兴羽望天。
行吧,做饭,他认了。
……
桥县突然多了俩财神的事算得上是个新闻,所以第二天这消息就悄悄传到了若鸣郡。
“两个大财主,在桥县采买,像是要远行?其中一个一身红衣,另一个看上去像个樵夫?”孙家府邸里,孙斌正焦躁地来回踱步,“看样子,这两人是不打算回若鸣郡城了?”
“是,少爷。代家主也听说了这事儿,还让我们跟您说……不用管了。”
“不用管?那我坏了的剑谁赔?”
“……之前您不是……”
“之前是之前!”孙斌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掷在蒙面人的身上,“我二叔又不是我爹!我的事儿不需要他来管!”
发泄了一下,孙斌的冷静倒是回复了稍许,他大口喘息几次,又问:“既然连我们都听说了这消息,那重鸣轩的人也总该知晓了吧。”
“是。据说绝大部分……几乎所有暗探都在今早逐渐回到若鸣郡,之后便是没了声息。”
“没了声息?那那两人呢?”
“据说还在桥县,采买不少粮食。”
“两个原因。”孙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缓缓用食指敲打着扶手,“要么两家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要么就是……这个人的背景,哪怕凌家也要忌惮三分。”
“那少爷,我们是不是……”
“是个屁!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见得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还想说丧气话,孙斌气得扔出第二个茶杯,“他们不是在桥县吗?凌家的不是都撤回来了吗?那就该我们的人去跟他们算账了!”
“可少爷,若是那红衣……”
“没有什么若是,若鸣郡里老子最大!老子不管他是哪里来的过江龙,既然到了老子的地盘就得做好回不去的打算!”孙斌一巴掌拍碎扶手站起身,“这样,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咱们就兴师动众出城去,看看重鸣轩作何反应。他们两家的账是算清了,我和他们的可还没呢!”
“遵命!”
……
“夫人,孙家大张旗鼓调集人手,预备出城。”
“哦?去桥县?”
“是。我们可要……”
“我们不管,让他们去。”
“可小姐……”
“正好探探那个樵夫的底。”
“若是那樵夫不敌呢?”
“到那时……自有贵人相帮。”
“贵人?”
“不该问的别问。”
“……是。奴婢逾越了。”
……
赵家府邸,偌大的武馆今日却显得有些冷清。
“爹,那几个外聘的教头呢?”
“爹派他们回无味县去了,有点要事要办。”
“要事?无味县里能有什么要事?”
“不该问的别问。总之没了这几个教头也好,咱的武馆也可以清净几天。”
“可孙家今日大肆调集人手预备出城,孩儿恐怕……”
“那不是针对我们的,跟我们也没有关系。咱们只管隔岸观火。”
“可……”青年男子还想说些什么,老人却已经自顾自地走远了。
……
“若不是叶兄今日起的晚了,我们应能及时出发。”
“现在也不晚,只要我们连夜赶路……”
“连夜赶路?他孙家可还不值得让我如此。”
叶兴羽心说你这都是哪里惯出来的臭毛病,昨儿谁说的行程已经耽搁不得了?怎么买点米面粮油也能花上整整一天呢?
两天下来,他发觉跟凌澜逛街那不是逛街,那是在上刑。每当凌澜精挑细选还问他怎么样时他都想脱口而出一句“凌兄,你给我个痛快吧”。
偏偏他还不能敷衍了事,否则凌澜真的可以面色一沉把这家店里数百斤米面全都买下装进他的背篓里。
天知道这个大男人怎么比婆娘还难哄。总算回了客栈,背着一个大活人还能健步如飞的叶兴羽此时真的是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再动。
偏偏他还没办法休息,因为凌澜一直喊腹中饥饿,让他快些做饭。
在房间休息约莫一刻,叶兴羽刚出房门,正好与端菜的伙计打了照面。伙计手里一只烤鸡差点撞上叶兴羽。
“客官,您的菜。”
“哪里来的?”叶兴羽皱眉。
伙计进屋,把烤鸡放在桌上:“方才那位红衣公子点的。还有几道,小的一一端来。”
叶兴羽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干脆放声喊道:“凌兄!可还需要我做饭!”
“需要啊!我可还饿着呢!”从隔壁房间传出回应。
于是叶兴羽就这么看着那伙计,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是掌柜的让小的送上来的,因为红衣公子实在出手大方,所以……”
“我不认识你。”叶兴羽忽然说。
“公子非我桥县人,怎会认得小的。”
“你又知道我不是桥县人了?”叶兴羽反问。
“少来了,这两天乡亲们都说道你,说你是离县人,就来过桥县几次。”
“哦。”叶兴羽点点头。
还没等伙计松口气,叶兴羽又道:“带我谢谢你们掌柜的去。”
“好、好。公子这边请。”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可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还想着怎么才能分开你们,现在看倒是不需要费这心思了。
……
“叶兄?”
凌澜出了房门,试着唤他,无人应答。
来到他的房间,却只见大门敞开,里头桌上放着一只烤鸡。
凌澜试着撕下一点细细品尝,太油、太咸,也就只是能吃的水准。
……这家伙,不会真的不辞而别了吧。
凌澜提着软剑出门,刚过一个转角就看见浑身血迹,一只手捂住腹部伤口,扶着墙艰难往这边走的叶兴羽。
“叶兴羽!”凌澜上前两步,接住快要倒下的他。
“他们来了……”叶兴羽靠在凌澜耳畔,声音沙哑,“……是孙家的人。”
“他们人呢?”凌澜提剑起身,眼里满是煞气。
“我把他们打跑了……但他们还会再回来……”叶兴羽靠在墙边,努力让自己不至于昏迷过去,“我们要快些离开这里……”
“我们哪里都不用去。”凌澜摇摇头。
“而且他们……也不该有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