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
面对黑纱女子不似说笑的问询,凌澜也只好坦然回答:“徒儿不知……前些日子才偶然遇见的。”
“在下一名樵夫,不知各位前辈有何指教?”见气氛不对,叶兴羽也主动下了毛驴,戒备地看着四周。这原本突围而入拯救他们的援军,此时倒像是围着叶兴羽的包围网。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兴羽身上,双脚发软的孙斌悄咪咪退后。他也不知道索桥断了的情况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总之只要离这群杀神越远越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没等他退两步,背后就撞上了那个身着大袖衫的瘦削人影。
那人影袖袍一动,孙斌便是踉跄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
制住了孙斌,那大袖人影朗笑道:“师妹怎的这么大火气?只需问出这樵夫师承何人,有何目的,一切不都迎刃而解。”
“比起这樵夫……这领头的又该怎么办?”右方那人把玩着手中飞刀,看着孙斌的眼神无喜无悲,就像在看一根木头。
“怯,爷爷我一掌弄死他算了。”左边的壮汉不屑说道。可就是这么普普通通一句话,听在孙斌耳里如同天雷滚滚入耳。
登时三尸神咋,七窍出血,一个恍惚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师兄的《追风吼》,境界又上一层。”黑纱女子眉头轻舒,微笑着说道。
“可别!可别捧我!这儿不是还有一个没晕过去的吗!”一句话的功夫,那壮汉又咋呼开了,他句句吼声涌入叶兴羽耳里,可叶兴羽真只觉得有点耳疼。
追风吼……追风吼……怎么那么耳熟呢?
喔,想起来了。
【《追风吼》,传闻中的声波武技。以内力灌于喉中喷出,骤然发动。敌人在猝不及防下必方寸大乱、失其灵台。大成者可以音波伤人,一吼之下七窍皆创,修为弱小者非死即伤。
此法专破外家横炼,护体罡气亦无作用。
若欲防之,以内力提前将双耳封闭,或是心性坚定、修为高深者方可抵御。】
师傅写的书都很坑,明明这武技的优势长处弱点标得明明白白,可就是半点没提到关于这武技的具体修炼方法。
所以……我算是心性坚定?还是修为高深?
叶兴羽不知道,更不可能问出来。现在他们对自己已经满是怀疑,若再将脑中《追风吼》的信息全盘告知,怕是对方连杀人灭口的心思都会有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后肩上一疼,一枚飞刀划过他身后。
“避不开么。”刚才还在玩弄飞刀的人,不知何时飞刀已出手,“不像是装的,他是真的避不开。”
“几位前辈,在下不过是个山里砍柴的,机缘巧合才被牵扯进这场乱子里。几位若是恐在下会对凌兄不利,在下自当离去。”
再让这几位试探下去,自己这条性命说不得也会如地上的打手一般交代在这里。毕竟这些个前辈现在看着不温不火……可就在刚才,还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呢。
自己这条小命在他们眼里,怕是跟地上这些差不了许多。
“哎~我这几位师弟师妹方才只是和小友闹着玩儿,小友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那大袖身影竟一晃眼的功夫就已消失在原地,再次现身已是在叶兴羽身后。
大袖一甩,叶兴羽只觉得全身各个部位各个方向都在被拉扯,当即心头也是一股无名火起。
没完了是吗?
只见他右脚一跺地面,一口真气定在胸腔,任凭外界风吹雨打,他自脚下生根怡然不动。
“前辈休要欺人太甚!”
“够了!”
前一句是叶兴羽,后一句是凌澜。
“此人不过是我偶然遇见,之后主动邀请,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别有用心。”凌澜一路小跑过来,双臂张开挡在叶兴羽身前。
那大袖衫垂落,他依旧盯着叶兴羽,片刻后束手转身:“罢了,你小子翅膀长硬了,师傅师叔们是管不了你了。”
摆弄飞刀那人见大袖衫走了,便也随后跟上,边走边说:“樵夫,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你只要记住这点:这位公子的身份,比你想的还要贵重得多。万一他出了半点闪失,你就不用想活着离开云州。”
你们知道他现在背上还有一道淤青未消吗?照这个逻辑是不是我现在就该没命了?叶兴羽作死般在心里暗道。
“澜儿,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你一个人千万处处留心。”黑纱女子轻摇莲步,走到凌澜面前,轻轻抚摸他的头,“至于这个孙斌……暂且报复一下就算了,真要动他还须先问你姑姑。”
“嗯,有叶兄帮衬,当是无恙。”凌澜回答。
黑纱女子看了一眼叶兴羽,一双凤眼煞气一现:“这男人啊……就没有几个好东西。”
就不说我了,您这些个师兄弟和您这徒弟可不都是男的吗?
好在黑纱女子不会读心法术,不然必定一剑给叶兴羽刺个透心凉。
“娃娃!有没有胆子接爷爷一掌?”最后,那壮汉大步走向叶兴羽,右手掌力蓄势待发。
“可别了吧!那孩子要是被你一掌打出个好歹,行程又得耽误了。”已经走远的大袖衫朗声道。
叶兴羽也不想接,但……他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想知道和这些以一当百的绝世高手相比……自己还差多少。
“若只是一掌……在下倒还受得起。”当下,叶兴羽一拱手,同样将一身真气灌入右手掌心,“请指教!”
“好!小子有种!”
未有多言,两人同时大步朝对方而去,在离对方一步之遥时同时抡起手臂,双掌平推而出!
脚下泥土爆裂,一声轰然巨响,仅仅一个照面,叶兴羽就已败退,噔噔噔在地面上留下几个足以没入脚踝的脚印才终于稳住身形。
反观壮汉,却是动也未动。
“前辈内力深厚,晚辈甘拜下风。”
“你小子不错,这一掌竟逼得我用上了七成功力,假以时日,成就必然了得!”壮汉放声大笑,随后转身追上其余几人,“哎!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原来就算自己苦修那么多年,在真正的老前辈面前还是一只初生的牛犊。
手心隐隐作痛,叶兴羽知道,自己应许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慢慢走。
随着四人离去,周围寂静一片。好似刚才的屠戮不过是一场梦境,可周围的血腥又是这场屠戮的最佳证明。
他们本就是为了凌澜而来,如今凌澜无恙,他们也自是可以放心离去。
“叶兄?能来搭把手?”
凌澜的呼唤让叶兴羽漫无边际的惆怅尽数散在夜空,他回身一望,凌澜正拿着不知从哪里翻找出来的绳索,正准备把晕倒的孙斌捆在树下。
“来了。”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上这条贼船……那在贼船靠岸之前,恐怕自己也没第二个选择了。
……
“不对,还是不对。”
走着走着,壮汉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与那小友对上一掌,激起了你内心杀性不成?”走在最前面,身着大袖衫的消瘦身影笑骂道。
“杀性倒是没有,可就是感觉哪儿不对……”壮汉越想越不对,干脆停在原地拉伸筋骨,“你们觉不觉着,这夜风太过冷了?”
“二师兄说笑了,入伏的天,晚风都是温热的。”黑纱女子回答,“莫不是招惹了什么邪祟?”
“呸呸呸,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哪儿来的这些迷信。”壮汉一摆手,这才注意到他的掌心……已被冻得一片青紫。
“是那小子。”大袖男子上前,一把把住壮汉手腕,半晌才道,“你该谢谢他。”
“他把老子的手弄成这样,老子还得谢谢他?”
“若是他真的有心,这道寒意早该顺着手心流入心脉,到那时……神仙难救。”
“那……那我这……总不能让老子把手砍了吧!”
“砍倒是不用,”大袖衫男子收回手,“慢慢用你体内真气化解中和就可以了。”
“丫头会不会有危险?”一直把玩着飞刀的冷漠身影问。
“大概不会。我猜那樵夫连自己炼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大袖衫男子回答,“不过丫头这回,说不定捡到一个宝。”
……
方才回客栈的两人好不容易找到凌澜,把身上东西一股脑儿地往毛驴身上挂着的口袋上搬。
叶兴羽把孙斌捆住,打上死扣,又依着凌澜吩咐,从大河舀上满满一盆水,猛地泼到孙斌脸上。
“噗呃!谁!那个天杀的胆敢泼我!”孙斌一激灵,想动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凌澜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用剑鞘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把你们孙家和石棱王朝勾结的秘密给我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原本凌澜只是想吓吓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拒不招供,严刑拷打”的准备。
若是孙斌敢认罪——哪怕只是被逼的——也足以给孙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可没想到,孙斌竟是瞳孔一缩,嘶声道:“谁派你来的?”
凌澜一愣,与身后的叶兴羽对视一眼。
原本凌澜不过是随意想了个借口,随口那么一说。可从这孙斌面上的反应来看——
他们真的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