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对云州归属,民间传说众说纷纭。

有的说云州归春秋还是归石棱可不都是凌家凌豪侠一句话说了算吗?整个云州的繁华都是靠着凌豪侠发展起来的,不然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彼此接壤,又怎么可能成为两大王朝之间的必争之地?只怕是两家分了胜负,胜利的一方数着版图才会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有的说云州自古以来就是春秋王朝的领土,衣食住行生活习惯也早已随了春秋,你要说让云州人学读书作画、诗酒风月那可以,你要说让云州人各个都跟石棱一样把马背当家,那做不到;

有的说既然是凌家一手把云州带起来的,为什么一定要春秋、石棱选一边?干脆自立门户,以云州为根基建起一个凌云王朝,在两大王朝之间左右逢源,不断谋求发展逐渐壮大才是最佳的选择;

有的说石棱王朝的习俗其实也挺有意思,赛马骑射摔跤,那才是真正的能强身健体的东西,诗酒风月?别人铁骑长枪奔涌而过,谁会勒马闲的没事听你讲那些所谓道理?

几十年不长,云州的人民还没能把过去穷苦的日子忘掉;几十年又不短,足以让别有用心之人生出些更进一步的想法。

“谁派你来的?”孙斌嘶声道。

“请你先搞清楚一个问题,你现在才是那个受审的人。”凌澜软剑出鞘,言辞上却是异常的彬彬有礼,“回答我,孙家这些年与石棱王朝勾结,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我孙家一向行得正坐得端,从未有过勾结之事!”

“没有么?”寒光一闪,孙斌的小腿处便是多出一条血痕。

“没有的事就是没有,就是你今天把我孙斌千刀万剐也还是没有!”

“串通石棱王朝……我倒是有些印象。”在凌澜身后的叶兴羽忽然说。

这一句,不仅孙斌,连凌澜也在刹那间回身,肌肉紧绷做出了戒备姿态。

万一这叶兴羽是孙家的人,城门口不过是他们联手演出的一场戏……

好在叶兴羽下一句话,让凌澜打消了这个念头。

“凌兄应该是未曾长居若鸣郡吧,所以有些习俗未曾耳闻。”

孙斌的眼神阴冷,他观察着叶兴羽的神色。

“大约在十一、二年前,若鸣郡城里就有‘尚武修艺’,本着两国人民互通有无友好互助的原则,奔着全郡人民强身健体的目的,若鸣郡里引入了石棱王朝的古老习俗‘马艺祭’。最初只是在郡城郊外举办的民间性质的活动,后来慢慢推广到各个县。再后来三个县里马艺比赛的冠军都会齐聚郡城角逐最终的胜者,胜者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金。这个习俗似乎历经了七八年,还加入了‘骑射祭’、‘秋猎祭’等石棱王朝有名的节庆活动,官府一度还想把它推广到若鸣以外的地方……直到三年前,这几项活动才骤然被废止,引起民间一片哗然。”

“叶兄的意思是,里面有孙家的人作祟?”

“嗤,”还没等凌澜做出回复,还绑在树上的孙斌已经忍不住嗤笑出声,“不用那傻大个来回答你,我就可以告诉你!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孙家一手举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促进两国文化友好交流,让我若鸣百姓开智强身!又怎么了?只可惜重鸣轩那个老娘们儿太过抱残守缺,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儿她居然敢一力给否了!”

“好吗?”叶兴羽笑笑,“也许是孙家少爷站的位置太高了吧,前些年乡亲们还都说当初云州归了石棱也挺好,大家一起骑马射箭狩猎还满自在。”

“那又如何?此话又不是出自我孙某人之口。”孙斌冷哼一声,又看看方才叶兴羽所骑的那头毛驴,不屑道,“我看是你小子不擅骑射,拿不到赏金,所以妒忌了吧!”

这你还真说对了,若我每年都是那领赏之人,这活动一被取消我说不得也会骂上两句。

但不是骂取消之人,更不是骂乡亲父老。

而是那举办活动之人,竟把手伸向了春秋王朝的传统庆典!

那一年,举办活动的人甚至要求若鸣郡更名赏月看花的“秋月节”,从此若鸣只办“秋猎祭”!

“我很难想象,若是‘春播’改成了‘春祭’,‘夏忙’改成了‘夏日祭’,‘学会’改成了‘部落祭’……甚至连秋月节,连秋阳节都被一一换成石棱王朝庆典的名字,行石棱王朝人之行为,拜石棱王朝崇尚之神明……”

“那时的我们,究竟生活在春秋,还是生活在石棱?”

“那时的我们,究竟是春秋子民,还是石棱名姓?”

那时的我们,还会脱口而出“我们是春秋人”这样的字眼吗!

“跟那老娘们儿似的小题大做。”孙斌依旧不以为然,甚至他看着叶兴羽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春秋王朝泱泱大国,友谊之邦,雄踞中原绵延千载,又怎么连一个秋猎祭都容不下?你身为一个春秋子民的文化自信,一个秋猎祭就能将其摧毁?秋月节还是秋月节,不过是顺应时势换上了秋猎祭的名字!”

“顺应哪片天的时?又是顺应那方土的势?”叶兴羽尚未作答,凌澜已冷冷开口,“顺的是你们孙家的时势吗?还是他们石棱的时势!”

“娘娘腔,你少给老子扣帽子!”孙斌挣扎着,甚至体内有真气之力雄浑作响。还好叶兴羽为了防备这种情况,早些时候在他身上扎了几枚银针封住了经脉,可就是如此那些银针也在其体表不停微颤,下一息就能被逼出体外似的。

“这些老子代表孙家都认了!怎么了!这些破烂事情全若鸣城里的人都知道,也就你那个傻大个情郎会把它当成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去说!”

“也就是说……你承认勾结石棱王朝。”凌澜面无表情点点头。

“屁!同为春秋子民,容不得外来半点好东西,老子简直替你们感到羞耻!”孙斌大声唾骂着,“你们就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老百姓比起那些风花雪月更喜欢过我们给他们搭的秋猎祭!石棱人的节日就是比你春秋王朝的要好!”

“狗屁倒灶。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叶兴羽还想反驳,凌澜挥手制止了他,对孙斌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把与石棱王朝交易的收据,都放在了哪里。”

“屁的收据,咱们春秋与石棱连年交战,哪个春秋人敢和石棱做生意。”孙斌啐了一口,冷笑道,“娘娘腔,我知道……你不就想扣帽子吗?我告诉你,莫说是你,连重鸣轩的那个老娘们儿也都做不到!我孙家在这若鸣郡里那就是说一不二!你不是厉害吗?有高手护着吗?自己摸进我孙家府邸里找啊!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我记得之前这些人还有气儿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凌澜笑笑,手里软剑又是一动,孙斌小腿上又加一道血痕,“还有……谁允许你如此叫我。”

“你……若我孙斌今日不死……定要你……”

“安心吧,等我们问完就会送你上路了。”

凌澜仔细擦拭软剑,那句话里没有半点唬人的成分。

“我孙家,与石棱,没有半点干系。”

“那又为何要引入石棱庆典?”

“为了热闹,为了老百姓们喜闻乐……”

“可别了吧,天下事事皆如此,都是无利不起早。”总算擦拭干净软剑上面的血渍,凌澜凌空挥上两下,“告诉我你们与之交易的联络人,渗透进若鸣郡里石棱人的据点,还有你们孙家藏匿账单的位置。我会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娘娘腔,你可是有凌家徽记?”

又是一道血痕,这一次在他额头。

孙斌也不恼了,他咧嘴一笑:“若你是朝廷派来的,理当知晓云州‘江湖事归凌家管’的道理,若你是凌家之人……这片土地姓春秋还是姓石棱,于我等而言,重要吗?”

“歪理邪说。”又是一道道血痕,软剑如鞭在孙斌全身未被绳索覆盖的位置缠绕飞舞,“你最好快些交代,小爷我的耐心很有限。”

“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孙斌紧紧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那太便宜你了。”凌澜软剑猝然一收,“叶兄,拿伤药给他撒上。不必撒太多,把血止住就行。”

“奶奶的……那个樵夫,你也是春秋人,你也是若鸣人,你想想……我孙家这几年办的骑艺祭,可有半点对不起老百姓的地方?”

孙斌喘着粗气,面上都是冷汗,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为自己开脱。

“确实挺有趣的。”叶兴羽点头称是。

“那不就得了?那……”

“但我想,要是让我在秋月节和秋猎祭里选一个……我恐怕不会有半点犹豫。”

见叶兴羽离得近了,孙斌悄然低声说:“樵夫,若是你放我走,我保管你名满若鸣,吃穿不愁。想进官场就进官场,想成大侠就成大侠。以我孙家……啊!”

叶兴羽拿的是最烈的伤药,一撒上去伤口不仅冒白泡,还冒烟,滋滋作响。

“多谢,免了。”叶兴羽随手将空瓶掷于河中。

“我还不想成为你们孙家的……一条狗。”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