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陌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屋,原来自己已经躺在家中。父亲就站在在床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柳娘也在床侧,来回渡着步子,在焦急的等待。
昨天事情的前因后果王大善人已经从狩猎队那里知道了,而且很是详细,包括期间子陌的一举一动。他从狩猎队中知道了自己的小儿子,昨天用及其奇特的方式救活了血气几近枯竭的李家老爷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众人对他开玩笑,接着当他看到被抬进来了的气色及其差劲的子陌后顿时大惊,在有些慌神的把脉之后这才放心下来,孩子只是有点疲乏。
只是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的事情仍有些怀疑。当他急匆匆跑去李老爷子家里时候,甚至不及回应上来道谢的李家众人,直到当他看到在炕头熟睡,面色虽是泛白,但气色胜似以往的李老爷子,以及老爷子肚子上那道长长的已经差不多愈合伤口的时候,他直愣愣站了好久。
尺余伤口,不缝而合。这在他医道生涯中从未见过,甚至在先人手札中也是鲜有,且多为后人捕风捉影的填凑之笔。
突然间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的王大善人默默地离开李家院子。之后就守在儿子床头直至现在,他心中有个猜想需要证实,在等待儿子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心中纷乱,五味杂陈。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突然看到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并且睁着眼看着自己,不由一急,便伸手就拎住儿子的衣领大声道:“小子?你跟老子我说,你是不是用了?”
子陌一愣,身子还有点不适,喉咙又干的厉害,本欲讨要点水喝的。就见父亲反常粗暴的冲了上来,他第一想到的就是李家爷爷还是出问题了,待听到父亲的话后这才舒出一口气,随即就明白了自家父亲的问题,想了想还是说道:“用了。”
“哈哈哈哈。成了?”王大善人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就什么也没说,大笑着往门外去了。
子陌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胸口衣服里掏出一张卷匹,这张卷匹正是书有半卷《养气经》奇异卷匹。叫住了王大善人道:“父亲,这个是……”
只是往外走的王大善人只是微微一顿,看了一眼绢帛,便是摆了摆手,就笑意不减的出去了。子陌看着父亲的反应也就放下心来,躺下微微立起的身子。
这时院子里再次传来父亲的声音:“柳娘,你的宝贝儿子醒了,你去给他喂点稀一点的汤粥,别守着了。哈哈哈哈。”
……
第二天刚刚睁开眼的子陌,第一时间就是默默感应身体里边那种气息,感受到那股“药气”之后终于放下心来。他曾在藏书中看到过一句话:“药气一物,耗则损,损则亏,极难孕养。”
刚推开门走出院子,就看到了院门外立着一个魁梧精壮的汉子,面庞棱角分明刀削斧凿,大眼浓眉,钩鼻廓耳。加之肤色古铜,更显精硕,眼神熠熠,神气两盛。
却是李家叔叔李候儿正拎着一条山鹿肉站在门外正和父母低声推嚷着什么。
见得子陌推门出来眼睛一亮,就将鹿肉放在一旁的石碾子上,走上俩步扑腾一声就跪在子陌身边:“孩子……”
子陌寻思着李叔是来感谢的,心底的高兴还没在脸间洋溢出来,就见李叔扑腾跪在起身前,他哪能受的,连忙一把将李叔扶起:“李叔,你别这样,我不是你大侄子了吗?”
李猴儿也是有点尴尬,他虽一个粗人,但是给一个当年的奶娃子跪下还是有点别扭的。但拗不过自家老爷子垂危之际是陌小子救回来的,而且老爷子知道因为救治他一个腐朽之人,小王大夫至今昏迷,李猴儿临来之际早已嘱咐,怎么也得给王小大夫磕三个响头,还扬言说这是代父行礼,若是李猴儿不行此礼,他老头子就亲自前去。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般场面。只是这件事情还有着别的隐情,与其说他是不愿跪在子陌这个孩子身前,还不如说是他不愿当着王善仁面给他儿子下跪。都是隔着一条街从小一起长大的谁服过谁?如今之际跪在其人儿子身边,情何以堪。
说到李猴儿和王善仁两人还有着一些老黄历,两人还是孩子的时候,一个是井子街的孩子王,一个是碎石街的闻名的小先生。可谓是那一辈中唯二最出挑的孩子。自是成长路上一路攀比,谁都不服谁。只是两人稍长后一者行医用药,一则狩猎持矛,终是没有在各自业内来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直为两人所遗憾。直至柳娘的出现,那年上游洪灾,那时候的柳娘还只是一个刚刚抽条的姑娘家,她是被年龄相仿的李猴儿从洪水中捞上来的,对柳娘来说可谓是救命之恩,但这件事情又涉及到了柳娘的另一个救命恩人,当年正值有为的“王小郎中”——王善仁。
柳娘虽是被李猴儿救回来的,但却是在王家院子一点点吃药康复起来的。据柳娘所说家里只有一个一个年迈相依为命的奶奶,只是在洪水来临时为了将柳娘扶上一块木桩,而自己则消失在洪流中,村人虽对柳娘的说辞有些质疑,但赖不住柳娘这个娃儿讨喜,勤劳能干,贤惠异常,更别说生的那副灵韵端秀的样子。是当时家中有适龄少年人家日瞧夜盼的好媳。只是在李猴儿和王善仁珠玉在前,余家亲里也只能惦念的份儿。
当然最后柳娘还是嫁给了王善仁,这也许是两人人生中唯一一次在同一个领域的争锋碰对。
他顺着子陌的这一扶而起,拍了拍子陌的肩膀:“好孩子!”
想到那日老爷子命悬一线他现在都是揪着心。
“我李爷爷没事就好。”子陌这是发自心里的,村里的孩子一辈都离开了。那些老爷爷是真当他是亲孙儿的。
李猴儿这一听“我李爷爷”就心里捂着暖。正欲说些体己的话,却看到一旁王大脑袋(王大善人小时候的外号)斜眼瞅着他笑,他看出了诸多含义。于是话锋一转拍着自子陌肩膀说道:“子陌啊!你这医术不是向你爸学的吧?”
子陌哪里知道当年的那些故事,来领悟到李叔与父亲暗中的较劲。略有迟疑的说道:“是父亲教的。”
“咦!那这就怪了,怪了。哈哈哈。”说完李猴儿更是一脸疑惑地就向院子外边走去。
王大善人刚有个苗头,结果就被小猴子叽歪了,顿时笑脸一滞,脸色一黑,正欲说些什么时却是被妻子柳娘拉住了,柳娘朝李猴儿走出去的方向看着道:“猴儿哥一向就这样,你不要太在意。”
话音一出王大善人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被噎的不行:这、还,猴儿哥?
哪里注意到柳娘转过头时弯起的嘴角与脸间的促狭。
……
牛头山,于天洼村西南数十里外,山不是村西南最高的,但其势且险峻其山陡且折,然而恰恰是这种奇峭之势才善孕良药,特别是一些药用价值极高,效用异常的奇花异草。
其间侧崖有一处险绝之地唤做花豹崖。崖侧无一草木,山石齐崖底而陡起成势,除偶有一俩小石微微凸起,整个崖侧浑然一体,顶有数块巨石斜插而出,非当地一种色彩斑斓的花豹不可攀,故有花豹之雅称。
子陌天没大亮就出发了,一路行来,采了不少药草,现在正顺着牛头山底蜿蜒的小溪俩侧挖一种山药,其药名党参,性甘平,是养气益血的良药。其花叶在连绵雨后往往缠绕灌木山石而起,叶灰白而狭长,很是好找。
据村间老人曾传有党参成精化为一小姑娘,称“党参妹妹”,其与山间一家小童偶逢而伴,时常一起玩耍,之后一起长大,其后渐生情愫的一段曲折可泣的故事,于此就不必详说。
子陌挖着一株党参挖着挖着就顺着其根须挖到了河里,就不由想到“党参妹妹”最后就是被顺着红绳在河里边挖断灵根的。一时间竟想起了小丫,也不知道小丫怎么样了。他又拍了拍肩头上的小鸟笑问道:“你不会是妖怪吧?哈哈哈。”
这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却是让某只傻愣的鸟儿梗直了脖子。
终于走走停停掏掏挖挖间他来到了花豹崖下,他抬头看着这个,每每看到就感叹天地奇诡的险地。本不是很高却陡折异常。乘着崖下影凉他坐下休息,好奇的到处瞧着。
突然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滑的石崖上有一簇紫色光华在时不时的闪动。子陌现在已经修的通灵卷,眼耳鼻舌身意六识远非以往,以往或是村民看不到的地方,现在的他看的很是清楚。在微微调换一个角度后,他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这是一簇从石崖缝隙间生长了出来的紫色的怪草。他翻遍记忆并没认出这是何物。但越看越是感觉这一株草不一般,其与朝阳相映成辉,紫耀漾漾很是非凡。
他不断打量那株紫草与崖顶和崖侧的距离。好像距离差的并不是很多,像是有办法可以采到,他略略打量,就在紫草下方崖低正前方放了一块色彩斑斓的石头以作记号。
之后从花豹崖侧面爬了上去,侧边倒是可以攀爬的,加之此时的子陌已经修出“药气”,体态轻灵,跳跃间犹如一只灵猿攀着山石嬉玩。
山不高,很快他就攀上崖顶,朝下望去,只见之前放好的那块石头刚好没有被树木挡住。他找了一块方位适合的顶上凸起的足以承载自身分量的厚重岩石,把腰间的麻绳系了上去并扎了一个死结,突然想起小麻雀仍在肩头,于是乎他伸手将肩头傻鸟摘下,放在身前不远处的石头上,只是小麻雀好像很是不愿,飞了起来绕着子陌打转。
没敢用大力气,拉了拉麻绳,感觉还算结实。把绳子另一头朝崖下扔了下去。把膝间李叔送的匕首放在嘴边咬着,这个位置他可以更加方便快速的握到手里。握着绳子面朝崖面缓缓滑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冒险采药,他微微朝下方崖底一望,身体下意识绷紧,握着麻绳的手也不由得抓紧几份,待微微呼吸抚平打鼓的心绪之后,接着是一股异样的激动和颤抖,他面朝崖壁继续下滑,那种不可名状,下落的感觉让他感觉很是奇异。终于他滑到了绳头,索性绳子的长度够得着不远处的那簇紫色异草。
之前是在崖底观望,自是不能全窥这一簇紫草的全貌,如今这簇紫草就在不远处,子陌更是肯定了其的不凡,此草并非全紫,而是在通体的紫色之间犹如波纹般荡漾出一圈圈金色的细纹,紫金相衬,使这一簇异草更加端秘异雅。
可是问题又出来了,尽管崖底山顶的打量,但落绳的位置还是有了点偏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一点偏差,就使得他离那簇紫草约有一丈的横向距离。子陌略一打量麻绳悬空的部分,最后放弃了爬上去,再次落绳的稳妥想法,打算靠着身体在崖侧的横向晃悠去够到那一簇紫草。
不看身下崖底,他握紧手中麻绳,轻轻朝崖壁斜踢了一脚,身子便借力向紫草那一边一荡,只是第一脚或是力气使得小了,在绳子摆晃力竭要再一次往回晃悠的时候,还是差了一点,没够着紫草。待摇摆回到原地时他再一次加了一点力气,一脚踏下,身子又一次荡了过去,他一手抓绳一手就要伸向那株紫草。
也就在这一刻,突然头顶有急促的麻雀叫声传来,他抬头看去,见正是那只傻麻雀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他头顶,并且不停的叫着。只是这抬头的工夫,他再次误过了这一次抓取紫草的时机,身子徐徐往回去荡去,说也奇怪,待他回到原处时傻麻雀也停止了叫唤。
他不疑有它,脚下一踏再一次荡了过去,突的小麻雀再一次急促的叫了起来,他以为是雀儿玩闹也就没有搭理。为了防止滑脱,他的手伸向紫色怪草根处。伸手、抓握、脚踢崖壁,几乎瞬间完成。紫草也顺着手拔了起来。
然而子陌脸上的微笑还没露出来,突然就看到在那簇紫草底部岩石缝隙间一条立着脖子的怪蛇如箭矢般弹射了出来,蛇嘴怒张,俩颗寸约长的毒牙有紫星闪过。说时迟那是快,眨眼间怪蛇朝子陌露空的胳膊咬来。子陌一手拉着绳子,系着整个身子的重量,自然是不能撒开,另一只手就算扔了手中的紫草也来不及弯臂去取嘴边的匕首。情急之下子陌突然想起那天他那一吼之威势,他朝着蛇头鼓足周身气息。
“哈!”的一声呼了出去。
嘴边空气激荡,蛇头就在眼前,后果难料。
然而他的这一呼并没有让他失望,空气震荡嗡鸣间,那条怪蛇喷张的身躯在空中一滞,接着余力一尽,无所依托,这边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子陌,暗暗松了一口气。
突然,“小心!”
心境几番起落,本来呼出一气看到蛇躯坠落,心中略安的子陌。被头顶传来的急促人声惊的汗毛一竖。“啊!”的一声,松开了抓握绳子的手。之后、之后就看到天边在远离自己。
下落的身子,肌体因紧张而紧绷,体内的气息也自然的游荡起来,鼓荡全身。
“啊!”又是一声,他落地了。
他愣愣看着平稳落地的自己,以及脚下的地面。这时又是砰的一声,那条怪蛇也蜿蜒着奇怪的姿势落了下来,竟是迟于子陌坠下,坠落之地离子陌仅有数米远。
现在这怪蛇近在身边,子陌才知道刚看到这条蛇的时候为什么感觉别扭了,只见这条怪蛇立着的蛇头上有一根独角,它的角不似牛、羊、甚至亲近的蛟、传说中的龙。角尖不是朝后的,它的角直愣愣的朝着前方,好像是专门为了向前冲撞而后天安上去似的。而它身下的尾巴居然是一根带着勾刺的蝎尾,看着极其别扭,对,就像是后天改造的一般,缺了自然的美。显得突兀,没有其他带角、勾那些动物那般羚羊挂角浑然天成。
这怪蛇竖着头呆立良久,好似发现眼前人无法下口,也许是惊其刚刚那口气劲的威力。头一扭波浪般滑走了。子陌正在纠结间,哪里肯让它逃跑,遂也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