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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铁匠了!

朝夕相处数十年,陈二蛋早已将铁匠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他自幼父母双亡,若不是铁匠抚育他长大,说不得他早早便死在了那个冬天里,养育之恩大于天,陈二蛋不敢忘,也不能忘。

这么多年陈二蛋从未离开过无忧小镇,也从未离开过铁匠,他已经习惯了围在铁匠身边的生活,尽管每天的生活都是鸡飞狗跳的,起码在铁匠身边,心安。

陈二蛋起床洗漱一番,热毛巾敷在脸上,热气儿散尽了才取下来,双眼布满血丝,看着精神不佳,深深吸了口气,鼻子似有不畅。

这是他选择的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在路上了,那他只能沿着自己选的路,坚持走下去。

可是这条路太孤独了,孤独到刚离开家,就开始想家了。

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往背上一挎,跟店家结清了过夜银钱,又准备了点干粮,到后院牵过自己的骡子,马踏江湖,哦,不,骡踏江湖。

昨儿可跟老板打听了,过些日子江湖里就热闹了,好像是有什么武林大会,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名门大派都会派人参加,到时候群雄毕至,谁都不服谁,那不得杀个天翻地覆,分出个子午寅卯来。

这给陈二蛋高兴的呀,问清楚方向,骑上骡子直奔东去。

离乡的愁绪都给冲淡了几分。

行至中午,陈二蛋也没碰上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这可给他憋坏了,硬是跟骡子唠了一路,主要是二蛋说,骡子听。

陈二蛋给骡子详细描述了他的江湖蓝图,宏图伟业,也不管骡子乐不乐意听,听不听得懂,反正最后骡子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嗤笑二蛋。

赶了几十里路,陈二蛋感到些许疲惫,找了个地方休憩,正好也饿了,吃点干粮。

把骡子拴在树上,又给他弄了点干草,因为刚下过雪,有点潮湿,骡子也不计较,干嚼了起来,渴了就吃两口旁边的积雪。

陈二蛋生了火,取出干粮烤了一下,实在是天气太冷了,不烘烤一下根本咬不动。

江湖里风云变化,谁都不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像陈二蛋,尽管他已经做了无数种构想,好的坏的,都能接受,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那也是个热热闹闹的江湖。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江湖很大,大到像是一粒微尘落在荒漠,风起而行,风落而止,半点不自由,若是不随波逐流,那便只能脱离潮流,只好冷冷清清。

陈二蛋更不会想到,仅仅休憩一会儿,就碰上了改变他一生的人。

要不说命运无常呢!

陈二蛋正埋头啃着干粮,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一掠而过,他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路遥马急,果真是江湖风范,陈二蛋叹为观止,又瞅了眼正在低头吃草的骡子,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啃干粮。

盏茶功夫,陈二蛋听见身后有声响,转身向后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少女。

多年之后,陈二蛋回忆起那一幕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人间失色!”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少女喘息略微急促,冰雪天地额头竟是出了些许汗津,想必是着急赶路。

看到陈二蛋转过身来,少女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平复了下内息,说道:“这位少侠,南国有礼了!”

陈二蛋哪里见过如此明艳动人的少女,慌忙站起身,有模有样的回了一个江湖礼仪,只是手里的干粮留余半个,看着有些滑稽,嘴里还在不停吞咽。

南国见此情景有些好笑,自然就笑出了声,陈二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到眼前少女的笑容,陈二蛋感觉天都亮了。

如此赤裸裸的盯着人家姑娘,陈二蛋自知失礼,忙不迭的低下头去,脸色涨红,羞愧难当,楞在当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女南国虽说也是初次闯荡江湖,但是因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从小耳濡目染,对江湖上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半个江湖百晓生了,如此憨厚的少年也是少见。

初见少年,算不上俊俏,黝黑的脸庞挂着农家少年的稚嫩,一看就是未经世事。

南国从腰间摸出几两碎银,递到陈二蛋眼前,脆生生说道:“少侠,我用这些散碎银两买你这匹骡子可以吗?”

陈二蛋不乐意了,虽说行走江湖骑骡子有点不体面,但好歹也能长途跋涉,江湖那么大,没有头牲口在身边,还真是有点不踏实。

摇了摇头,陈二蛋拒绝了南国,南国也不生气,收起银子,叹了口气,蹲到火堆旁边,挑弄起来,焰火瞬间高涨了许多。

只是少女心事,无法敛藏,火焰映照下的少女脸色潮红,一腔怒意全部涌上了面孔。

当然不是针对陈二蛋,无冤无仇的,都怪那个无耻的偷马贼。

陈二蛋也蹲了下来,啃着干粮。

看少女一身着装,想必家世不错,不过就是随意了点,行走江湖,连个行囊都没准备。

眼看日头西移,料想此少女应该没吃午饭,也是,浑身上下一目了然,哪有准备什么吃的。

陈二蛋取出自己的干粮,烘烤之后递给少女,少女看了二蛋一眼,略显诧异,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小口吃了起来,硬是硬了点,总好过饿着肚子。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稍微有点尴尬,陈二蛋毕竟是个少年,少年慕少艾,人之常情,于是壮着胆子开口:“在下陈皮,小名二蛋,还未请教姑娘名讳?”

南国看了陈二蛋一眼,心想:这名字跟你挺搭的,确实是个二蛋,我刚才都已经自报过名姓了,你还要问询一遍。

可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南国只能又重新报了一遍:“我叫南国。”

“南国姑娘也是出来行走江湖的?”陈二蛋很好奇,寻常人家的姑娘,哪有孤身在外的,多危险。

南国点了点头,听到行走江湖几个字,越发感到憋屈,出门半个月,马都被偷两匹了,摸着腰间仅剩的几两散碎银子,不得不感叹,江湖实在太险恶了。

可是又没法跟人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看到南国点头,陈二蛋很兴奋,可算是遇到个正儿八经的江湖人了。

于是站起身来,一把抽出腰间铁剑,目光炯炯的盯着南国,兴奋问道:“那南国姑娘肯定会武功了?”

一番动作给南国吓一跳,慌忙起身,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陈二蛋,不明所以,这小子想干什么?

想劫色不成?

“南国姑娘不必惊慌,我就是见猎心喜,在镇上苦练五年剑术,一败难求,昨天刚进入江湖,没想到今天就碰到江湖人士,就想着切磋一下,检验我五年来的剑术成果。”陈二蛋一番解释,完全不考虑人南国姑娘会不会武功,在他的主观意识里,那闯荡江湖的,能不会武功?

南国恍然大悟,又有些无言,哪有一见面就找人打架的,况且对方还是一姑娘,那不纯纯的二货吗?不过一想到眼前人是刚进入江湖,也就能理解了,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啥世面。

南国心里有数了,虽然她也刚进入江湖没几天,马还丢了两匹,但是该有的江湖经验还是有的,再不济那也比陈二蛋多了点。

“你还会武功?”南国很好奇陈二蛋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陈二蛋点头称是,略显兴奋。

“那这样吧,你耍一套我看看你武功多高,我好心里有点数,以免一会切磋起来下手没个轻重,伤了谁都不好。”

陈二蛋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走到旁边空地,一套学自无名剑客的无章剑术舞的虎虎生风。

盏茶功夫,陈二蛋打完收工,手中铁剑往腰间一插,走上前来,自觉威风凛凛。

这下给南国看惊了,眼花缭乱的,你管这叫剑术?怕不是对剑术有什么误解?

正经剑术哪个门派的不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挑、刺、撩、崩,哪个动作不是一气呵成?陈二蛋这套“剑术”,根本就算不上剑术,亏他还在那里洋洋自得,一副期待的样子。

南国懵了,这完全就是一个小白?他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他出来闯荡江湖的?

看着陈二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南国心想必须得给眼前少年一个教训,不然将来会吃大亏的。

于是,南国三两口吃光手中的干粮,挺噎得慌,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说道:“少侠好身手,可是小女子手无寸铁,这比试起来,传到江湖上去,不得被江湖人耻笑,说你手持利剑,欺负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陈二蛋哪里想过这些弯弯绕绕,不过听南国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咱不能让江湖人耻笑,传出去都没法做人了。

既然决定不用剑术,那又让陈二蛋犯了难了,主要是他除了这一手杂乱无章的剑术,也没学过拳脚功夫,其他的也不会啊。

还在犹犹豫豫呢,又听见南国说道:“江湖人比武,那都得有点赌注的,不然怎么能尽兴?要不我们也加点彩头?”

南国嘴上说的柔柔弱弱的,眼睛里却满是狡黠,不过陈二蛋这个江湖小白看不穿就是了。

“我这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品啊,拿什么做彩头?”陈二蛋昏了头,一心只想着比试呢,哪里还有空去想些有的没的,再说,他一点江湖阅历都没有,不还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南国上下打量一下陈二蛋,给陈二蛋看的有点发毛,又转身环视一周,然后伸手一指正在埋头吃草的骡子,说道:“既然你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品,那咱就以这头骡子做赌注吧,你输了,骡子就是我的,你赢了,这些钱就是你的,怎么样?”

说着,南国从怀里摸出一把银钱。

陈二蛋犹豫了一下,不过看人家南国姑娘都这么果断,再拿捏的话那就有点矫情了,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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