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烈日当空，何玉芬正在田里锄草，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同时也在锄地的何六媳妇刚巧看见，扔下锄头紧忙跑到跟前，一把扶住何玉芬：“咋了大姐？是不是中暑了？”
何玉芬擦了擦头上的汗：“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晕，过一会儿就好了。”说话间缓缓坐到了地上。
何六媳妇将玉芬扶到一棵树下，倒了一碗绿豆汤，劝道：“实在不行你还是先回去吧。”
何玉芬接过碗，喝了一口：“再干一会儿，干一会儿再回去。”
二人在树下休息了几分钟，起身又奔田里去了。
……
乡小学，课堂上，学生们正在嬉笑吵闹，只有秦军在静静地看书。
一名中年男人一脸严肃地走进教室，学生们顿时安静下来。
中年男人将教材放到讲桌上，抽出一张表格，扫了一眼下面的学生：“李栋、王虎、秦军，起立。”
秦军、王虎、李栋站了起来。
中年男人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你们三个到最后一排，什么时候你们家长把学费交齐了再坐回来！”
三人拿着书本走向后座，铁柱、杨二等几名学生朝着秦军坏笑。
中年男人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黄”字，转回身说：“你们李老师已经退休了，在没安排新班主任之前暂时由我代你们的课，我不管你们平时什么样，从今天起，都给我老老实实的……”
秦军走到最后一排，刚要坐下，听到黄老师的话，突然愣在原地，一种莫名的孤独油然而生。
在他心里，一直有两个偶像，一个是他的爸爸，另一个就是李老师。
爸爸的“伟大形象”，在何六家后窗外的那晚彻底毁灭了。
那天夜里，他久久不能入眠，原来所有人对爸爸的围绕不是敬仰，而是取笑。
他偷偷地哭了一夜，后悔自己不该去找爸爸，后悔亲耳听到那些声音。
同时他心疼了一夜，心疼妈妈这么多年从未言表、独自承受的所有委屈。
心里的天，就那么眼睁睁地塌了，除了李老师，他不知道该与谁讲。
一夜之间，秦军就长大了，十三岁！
……
连续两天，李老师都没来上课，学生们别提有多高兴了，从小声私语到互相打闹，最后整个班级就像个匪窝，但凡没有房盖拦着，一个个都能窜到天上去，除了秦军。
两天以来，秦军始终盼着李老师的出现，可没想到，盼来的却是一场分别……
2
何玉芬拄着锄头一瘸一拐地走到家门口，刚要进院，突然头晕得厉害，对着院里无力地喊了一声：“守业……”话音未落，整个人晕倒在地。
正在屋里喝酒的秦守业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扫了一眼院子，扭回头继续喝酒。
……
村主路上，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卖冰棍的小贩，秦兵、秦雨蹲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
秦军路过弟妹身边：“在这儿蹲着干啥？”
秦兵：“哥，我想吃冰棍儿。”
秦军顺着秦兵的目光看了一眼，拉起秦兵：“别看了，等以后哥有钱了给你们买，走，回家。”
秦兵甩开秦军的手：“不！我不回家，我就要吃冰棍儿。”
秦雨连连后退：“我也不回。”眼睛紧紧盯着那些手里拿着冰棍儿的孩子们。
秦军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们待在这里，他也想让弟弟妹妹拥有别的孩子拥有的一切，但在不能给予他们那样的生活之前，首先要让他们学会认清现状，此刻硬生生地把他们拉回家是没有意义的，下次遇到同样的诱惑，他们还会像今天这样。
秦军快要走到家门口时，发现了躺在门外的何玉芬，几步飞奔到母亲身边，大喊：“妈！妈！妈你咋了？妈你醒醒……”
何玉芬缓缓地睁开眼睛，见是秦军，有气无力地安慰道：“没事，妈没事……”
秦军将母亲贴门扶好，起身跑进屋里，拿起脸盆直奔水缸，正当他要打水的时候，竟被一阵呼噜声所吸引，秦军缓缓转头望向里屋，秦守业已经喝得人世不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醉梦中的秦守业万万也没想到，此情此景，这一瞬间，让他儿子整整恨了他十五年！
……
3
何玉成坐在炕上卷着旱烟，何玉芬靠在炕边，挽着秦军。
何玉芬：“大哥你看，要是现在就不让秦军上学了，那以后……”
“你家那东西光喝不干……啥时候能把日子过起来呀？”何玉成抬起头：“本来就没钱，还偏偏生了那么多孩子，那可是一张张抢食的嘴呀，我是真不明白你俩咋想的……”
何玉芬刚要说话，秦军嘟囔了一句：“……壮大家族。”
何玉成卷烟的手突然停住，看了秦军半天，随后将目光移向何玉芬，指着秦军问：“他说啥？”
何玉芬还没反应过来，秦军一字一字的清晰喊道：“壮！大！家！族！”转身便往外跑。
“秦军……”何玉芬刚要拉住秦军，很显然已经晚了。
“你听听！听听！这是跟谁说话呢？”何玉成气得手直发抖，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何玉芬：“玉芬啊，不是大哥说你，这男人要是不争气也就算了，可要是连孩子也管教不好，那你一辈子还有啥指望了……你听听你家秦军刚才那话……他那是跟谁说话呢？”
何玉芬低下头，一时间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生生地往肚子里咽……
秦军一口气跑出很远，作为一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大舅的话并无恶意，可就是忍不住内心的愤怒。
铁柱、杨二和几个孩子正在路上追追打打，见秦军跑了过来，迎面拦住。
杨二最先开口：“你妈给你借到学费了吗？”
“你管不着。”秦军一把将杨二的手打开，想从几个孩子身边穿过。
铁柱拉住秦军的衣角，笑道：“我借你吧。”
秦军突然望着铁柱，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十分意外，直勾勾地望着铁柱。
铁柱随即笑嘻嘻地说道：“不过你得叫我一声爸爸。”
几个孩子突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你再说一遍？”秦军盯着铁柱，右手暗暗插进裤兜。
铁柱得意地说：“你叫我一声爸爸，跟着我姓何，我就借给你钱……”
“叫吧，叫完你就是何家村的人了。”杨二说完一脸坏笑，其他几个孩子跟着起哄。
秦军看了看大家，转回头望着铁柱：“把手拿开，不然我让你后悔。”
“哈哈，他说让我后悔。”铁柱一脸的不屑。
其他几个孩子笑得更欢了，可笑着笑着突然不约而同地僵住了。
铁柱回头一看，秦军手里正握着一根长长的钉子顶着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