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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帝道:“朕相信陈司空公忠体国之心,然朕思念藩王,也是人之常情,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刘放道:“陛下,陈王近来静极思动,以臣愚见,不若派一人前往察看,视其所由,以观后效。”

魏明帝道:“言之有礼,谁可去一遭?”华歆出班奏道:“察看藩王,是宗正和太常之事。”

太常韩暨出班奏道:“此臣等之事。然臣已老迈,不堪车马劳顿,不能亲至,不如陛下从中书省、尚书省各派一人,这里由太常丞去一人,三人成行,当为稳便。”

魏明帝道:“就如卿言。刘爱卿,陈司空,你派何人?”刘放道:“中书省派中书侍郎于臬去。”

陈群道:“尚书省派尚书郑袤。”魏明帝道:“就定这三人,蒋济,你禁军派人护送。”

蒋济道:“遵旨。”王肃道:“三人成行,敢问陛下,当以何人为主?”魏明帝道:“郑袤有识人之明,曾任陈王文学,就以他为首。”众人退朝。

蒋济派于亮和四名禁军护送。于臬明白,魏明帝派禁军去东阿,护送只是名义,若曹植应答不当,禁军可以就近拿人。

董昭府,董昭道:“德揆,此去陈王处,这陈王素为先皇所忌。陛下也是防之甚严,既然由郑尚书领头,你就充个数,不必出头,免得一着不慎,前功尽弃。”于臬称谢。

太常丞拿了诏书,于臬骑了黄骠马,身穿便服,腰悬佩剑,郑袤已在东门等侯。在禁军护送下,数人沿着官道,往东阿而去。

郑袤字林叔,来自荥阳士家,曾与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干担任过时任临淄侯曹植的文学,后转任司隶校尉功曹从事,司空王朗爱其才,辟为掾属,曾举荐许允、王基、鲁芝,只是王凌当时留下王基不来朝中,结怨于王朗。后来才迁郑袤为尚书。

“原来郑尚书曾举荐过王伯舆,当时王司徒要征召他为秘书郎,都不肯来呢。”

郑袤道:“原来德揆也知道啊?”于臬道:“实不相瞒,王司徒之子,正是在下座师”

“知道,知道。德揆,你可是华太尉看重之人,我年轻时,也多得华太尉照顾。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于臬道:“小子何德何能,郑尚书如此抬爱。”郑袤道:“我向来不发虚语。”于臬逊谢。

东阿在兖州济北国,需要经过兖州。在郑袤的提议下,三人团面见了兖州刺史王昶。

王昶以天使之礼相待:“三位天使路过弊州,招待不周,还望恕罪。”郑袤答谢。

宴毕,于臬以礼相见。王昶道:“一别数年,德揆长高了,也强壮了。”于臬道:“明公抬受,才有小子今日,小子一切,都是明公所赐,小子不敢或忘。”

王昶道:“我之业师,乃是司马大将军。自西御蜀寇归来,大将军即致书与我,与羊太守共同举荐你,羊太守是郡中正,董司徒是州中正,所以你也是士族了。”

于臬道:“小子族中,人口单薄,又无出彩之人,这个士族,怕是名不符实。”王昶道:“你父袭亭侯,你亦得封关内侯。你可以多教族中子弟,学习经学,以耕读为业,诗书传家。”

于臬道:“现我之叔在泰山郡任职,学习之事,因公事在身,不便回家探事,我要致书一封,明公可否派人送去一信?”王昶笑道:“此是小事。”于臬要来纸笔。想起后来东吴有一将,名叫于诠,不知在何处,于是修书之时,另要叔父于瀚着意查访,并特意要庄上家人,到济南君郡朝阳县杜氏铁铺打一铁锏。临行前,王昶送上礼物,表示慰劳天使,郑袤等人一概不受。王昶派人送到州城外三里方回。

到了东平范县,因临水较近,众人从瓠子河坐船直趋东阿。于亮这时才有空和于臬说说话。“感谢兄长向中护军举荐,让亮得任百人督。”于臬笑道:“我又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你一口一个兄长。”于亮道:“我是建安十五年生人。”于臬道:“我是建安十三年。”“这不,你比我大两岁。”于臬道:“你还真和我较真了啊。”于亮道:“我是河内野王人,听老一辈讲,东海郡和泰山郡于氏,也是从这迁过去的。”于臬道:“你说的不错,咱们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于亮道:“我就有一些蛮力,哪比得上你读书人。”于臬道:“你在禁军内,关键时候,作用可大着呢。”于亮道:“我没你那么有远见,你这么说,就有你的道理。”

在济北相的带领下,于臬等人来到了东阿陈王曹植的府第。曹植,字子建,是三国时期著名的文学家,是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和集大成者。其名作《洛神赋》、《白马篇》,至今传唱。名赋如《铜雀台赋》,也被诸葛亮巧妙应用,激得东吴都督出兵抗曹,他的散文也取得很高的成就,文学批评家钟嵘,也在《诗品》中,称赞曹植“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

39岁的曹植带着妻子谢氏和两子两女,还有府内属员,一起跪听太常丞宣读诏命:“朕体察宗亲,多为藩国之属,禁锢日久,不通属问。因事繁难访,特令太仆寺、尚书省、中书省诸臣,不远千里,赍诏相问,尔可从实作答,以复朕命。”

曹植谢恩站了起来:“小王定然据实回奏。”于臬看了一眼曹植,虽然只有39岁,但多次迁封,府内属官的监视,他现在已经显出老态了。自229年迁来东阿,至今已有两年。

郑袤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问道:“陈王,这两年来,在东阿做些什么?”曹植道:“臣在东阿,一心潜心儒典,又喜欢上了佛经。”

郑袤问道:“近来身体可好,读什么佛经?”曹植道:“臣身体安好,在读《太子瑞应本起经》和《摩诃无量寿经》。”

郑袤问道:“有何心得?”曹植道“去年七八月间,臣在东阿东南不远处鱼山,正在深思佛经之妙,忽闻得天上有声,清扬哀婉,细听良久,觉得此曲妙不可言,便用心记诵,写出了六章汉语音乐。”郑袤问道:“能否口诵?”曹植一脸虔诚,诵道:菩萨下云中,降生净梵王宫摩耶左胁娩金童天乐奏长空目顾四方周七步指地指天尊雄九龙吐水沐慈容万法得正宗九龙吐水沐慈容万法得正宗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于臬没想到曹植竟然对佛经还有这么深的研究。自金人入梦,白马驮经,东汉明帝时,佛教传入中国,在洛阳城西的西苑侧,建立白马寺,是为佛教正式传入中国之始。不过这时候,佛教只在上层士大夫中流行,并未普及,并且明令要求,汉人不得出家,所以白马寺内住的,都是西域来的僧。嘉平二年(250年),印du律学沙门昙河迦罗到洛阳译经,在白马寺设戒坛,朱士行首先登坛受戒,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汉族僧人,也是第一位西行取经求法的僧人。从那时起,才有了汉人递发为僧的先例。

曹植所诵的,正是现今四月初八浴佛节所唱的《浴佛释迦大赞》,说的是正是释迦牟尼佛降生时的种种瑞相。赞中的内容,说的是释迦牟尼佛从兜率内院,降生到净饭王之妻摩耶夫人腹中,并且是从右胁下生出,当时天上仙乐飘飘,而释迦太子生下来以后,东南西北,各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然后,天上出现九条龙,吐水沐浴佛身。现在每年四月初八的沐佛节,都要唱这首浴佛释迦大赞,没想到却是传自曹植。

郑袤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上疏说诸王禁锢不通,如今陛下已经下旨诸王可以通问,并且要在明年一月召各藩王嫡长子入朝面君,对此,你有何说?”曹植一愣:“陛下当真如此说?”太常丞道:“确实如此,陛下金口玉言,又有诏书,谁敢假冒。”

曹植有些暗淡的眼神中闪出一丝光芒:“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郑袤问完了话,又和于臬、太常丞向曹植见礼:“拜见陈王。”曹植叫不必多礼。

郑袤道:“陈王,多年不见,如今已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了。”曹植道:“人生如白驹过隙,花有千日好,人无再少年。”

监国谒者灌均道:“陈王自前年到东阿以来,每日置酒饮乐,醉则不省人事,醒则吟诗舞剑,出则阅读佛经。是以日渐憔悴。”

郑袤道“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陈王,当年,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曹植道:“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

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孤雁飞南游,过庭长哀吟。翘思慕远人,

愿欲托遗音。形影忽不见,翩翩伤我心。郑尚书,物是人非,早已不复当年,你又何必旧事重提?我只想问一句,我上的疏,陛下收到了吗?”

郑袤道:“什么疏?下官不知啊。”曹植又转向于臬:“你是中书侍郎,看到我的上疏了吗?”于臬道:“启禀陈王,你之上疏,陛下已经回复你了。是已敕有司,如王所诉。”曹植道:“我说的不是这封,是另一封,是七月中旬上的。”

于臬有些为难了,魏明帝有言:“陈王后面那封疏,任何人不得外传。”曹植眼巴巴地看着于臬,于臬道:“下臣那几天没有当值,确实不知。”

曹植暗淡的眼神中有些迷惘,又充满着些许希望:“如果陛下采用我的建议,我大魏必将国祚绵长,以保万世千秋。纵然本王禁锢到死,身化灰土,也心甘情愿了。”

于臬有些感动。这位三国时期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就在自己面前,他与当皇帝失之交臂,他是一位性情中人。陈寿在《三国志》中说“陈思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于臬穿越前,也曾学过文学,文学书上,曾说曹植的散文同样亦具有“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的特色,加上其品种的丰富多样,使他在这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评价。这就是才高八斗的由来。如果摒除后天努力因素,先天具有才气的中国文学名家,在文学史上,也就屈原、曹植、李白、苏轼等几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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