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御书房,杨千铮负手而立,站在窗边,遥望着皇宫延绵的宫殿,御书房被他重新设在了上朝的乾坤殿旁,是以视野开阔,风景极佳。
他身后,杨玉、连句、方湛儒三人躬身而立,神色各异,任鸿箫坐在御赐的软椅上,也是如坐针毡,愁眉不展。
良久,杨千铮淡淡道:“还没有查出幕后元凶?”
杨玉低头道:“没有。”
杨千铮皱眉道:“如此难查?”
杨玉道:“那刺客被夏侯元让一分为二,未留活口,身上能毁的地方早已全都自毁,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虽有龙渊的印记,但不能肯定就是龙渊主使。”
“那烛龙之气又是怎么回事?”
“那刺客修为不高,体内也无冰宫霜氏的血脉,必不是冰宫之人,唯一能解释的便是有人将烛龙之气强行输入了刺客体内,又用秘法让刺客能将其激发行刺,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主谋与霜氏有关。”
杨千铮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杨玉摇头道:“目前没有。”
杨千铮有些不悦道:“此事可大可小,赤律多轮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连句开口道:“陛下,臣认为,不如将此事尽快如实告知赤律多轮。”
方湛儒和任鸿箫闻言顿时心中一跳,这个连句,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杨千铮转过身,道:“继续说。”
连句道:“臣可亲自修书一封,将此事来龙去脉都如实相告,表明白禹对此事的重视,以及对真凶的严查,让幽云王庭了解白禹并未隐瞒此事,况且幽云公主安然无恙,还是左相国之子舍命相救,如此不仅能让幽云怒火平息,还能让白禹与幽云结下一段善缘,对两国来说,更是可以借此机会宣扬一番,在百姓间传为佳话,可谓一举三得。”
方湛儒听后,恍然大悟,不禁赞道:“连师高明。”
任鸿箫亦是抚须而笑,欣然道:“太尉大人果然足智多谋。”
杨千铮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沉思片刻,点头道:“如此倒也不错,但若是幽云要我们查出幕后主使并交出凶手呢?”
连句笑道:“凶手已被夏侯元让亲手斩杀,若他能留下活口,或许还能有些线索,龙渊的刺客遍及天下,非白禹掌控,烛龙之气又是北魏境内的极北霜氏所有,幽云岂会不清楚这些缘由?”
杨千铮缓缓点头,道:“那便依你所言,此事就交给你了。”
方湛儒和任鸿箫亦是面露轻松之色,任鸿箫屁股总算是坐稳了,叹了口气,笑道:“陛下,有太尉大人如此诸葛再世之人,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告老还乡了,太尉大人实乃白禹栋梁啊。”
连句忙打了个拱手,道:“任老可莫要在陛下面前给我戴高帽,我能想到的,在场的诸位谁想不到?”
杨千铮点了点连句,笑道:“你就不要太谦虚了,此事且先办好,办好了朕定有重赏,办不好你就小心连头上那顶矮帽都保不住。”
连句不敢再多言,恭敬行礼道:“谨遵圣意。”
杨千铮又朝杨玉道:“玉卿,你也要多费心,能追查到幕后之人最好,还有,过几日就是天阙校武了,天阙城内外已是人满为患,牛鬼蛇神鱼龙混杂,你要确保不再出岔子。”
杨玉行礼道:“谨遵圣意。”
杨千铮点点头,又朝方湛儒和任鸿箫道:“方卿,任老,秋月盛会就劳烦你们上心了,朕对这些文里文气的东西不懂,你们要人要钱尽管提,朕都允了,断不能让天下人觉得我杨氏入主天阙后就重武轻文了,朕不仅重武,也要重文,这是朕对白禹子民的承诺!”
方湛儒和任鸿箫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英明!臣等必不然陛下失望,不让白禹子民失望。”
杨千铮颔首道:“如此甚好,都去忙吧。”
众人起身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走出御书房,任鸿箫腿脚不便,不能远走,皇帝特许他能在皇宫内乘轿,任老便与众人道别,径直回去了。
连句和方湛儒几步追上杨玉,连句低声笑道:“玉亲王,得见佳婿,人品如何?”
杨玉目不斜视,淡淡道:“不劳太尉挂念。”
方湛儒轻笑一声,道:“不知与太尉家的公子比起来,孰更胜一筹?”
杨玉俊朗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道:“凤凰岂能与土鸡相比?”
连句恼羞成怒,指着方湛儒就骂道:“方二蛋!整事儿是不?”
方湛儒先是一愣,随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瞪眼道:“泥腿子!你再叫一个试试!”
连句哈哈大笑,很是欠揍道:“不叫了,嗳?奈我何?”
方湛儒鼻息咻咻,指着连句,道:“懒得理你!”
连句与方湛儒当年同在太学府求学,连句是西北来的穷小子,方湛儒则是白禹豪族的大公子,二人皆是年少成名惊才绝艳之辈;连句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尤其看方湛儒这样的世家公子不顺眼,便常找方湛儒的麻烦,方湛儒温文尔雅又不善武力,被连句纠缠得很是头疼,二人在求学时争锋相对,互不相让,被当时的博文苑学子戏称为“西连东方”,只是谁也没想到,求学十年时间,让二人从对手变成了至交好友,因方湛儒在家中排行老二,连句便叫他“方二蛋”,方湛儒大怒,则给连句起了个“泥腿子”的绰号。二人只要一醉酒就会互相叫对方的小名,平日里那却是万万不敢的。
杨玉扫了二人一眼,道:“二位若是很闲,我可以请二位去雲海楼喝几杯。”
连句忙摆手道:“不闲不闲,陛下吩咐的事还没办呢。”
方湛儒亦是摇头道:“殿下说笑了,我们可忙得很!”
杨玉给他们一个怀疑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不信。”
连句眼珠子一转,道:“玉亲王有所不知,昨日犬子回家后,说是在博文苑看见定西公主与一个陌生男子走得特别近,从东庭出来后还一同在博文苑散步,有说有笑,关系似乎不一般。另外,好像还和赵王殿下打了个照面。”
杨玉眉头一动,问道:“减诗去东庭不是很正常么?她三天两头就要去看看老师,赵王去博文苑做什么?”
连句摇摇头,道:“赵王向来行踪诡秘,我哪知道,你得问问减诗丫头。”
方湛儒神情疑惑,道:“我倒是想起一事,昨日陛下召我入宫,询问秋月盛会事宜,赵王也在场,还有一个年轻人,你们猜猜是谁?”
杨玉道:“李孝。”
方湛儒惊讶道:“玉亲王有千里眼?”
“昨日李孝入宫前去过军部,我正巧遇到。”
方湛儒了然道:“原来如此,那李孝是随赵王拜见陛下,赵王对李孝似乎极为推崇。”
连句摇头晃脑道:“这有何奇怪,朝野中谁不知陇西李氏与赵王的关系,况且李孝此人天纵之才,不仅赵王青睐有加,玉亲王不也曾提拔过他?”
连句说的是李孝还未成名前,曾在神武堂求学,神武堂是帝国第一军事学府,是白禹军人梦寐以求的神圣之地,也是帝国军魂所在,每年不知为帝国各大军团培养多少栋梁之材。杨玉作为军部掌门人,偶尔也会去神武堂授课,并相机为帝国选拔些可造之材,李孝就是杨玉从神武堂带出来的,先是在军部任职,后杨玉亲自写信给陇西李氏家主,推荐李孝入关河军团,李氏这才发现原来李孝能得杨玉如此重视,后不遗余力支持关河军团的壮大,李孝因此对杨玉极为尊敬,并将杨玉视作老师,每一次返回帝都第一件事情就是拜见杨玉,聆听教诲。
方湛儒这才想起这回事,不由问道:“玉亲王,李孝此人如何?”
杨玉想了想,道:“与我年轻时很像,但比我更聪明。”
方湛儒惊讶道:“能得玉亲王如此评价,前途无量啊。”
连句撇撇嘴,不满道:“可否请玉亲王也评价犬子一番?”
方湛儒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道:“连瑾瑜那小子,还用评价吗?”
谁料杨玉却思索了片刻,道:“太尉是当局者迷,我观瑾瑜为人豪爽侠义,处世机敏聪慧,才华横溢,只是太过活泼了些,若能养养性,未来可期。”
方湛儒略感意外,这还是杨玉第一次认真点评连句之子连瑾瑜,且言简意深,毫无偏颇,连方湛儒都觉得十分恰当,当即赞道:“若连瑾瑜那小子知道玉亲王如此评价,估计会高兴得一年都睡不着觉,那小子平日里老子天下第二,眼中就只有玉亲王这天下第一。”
连句身形一顿,更是讶然,随即苦笑一声,道:“玉亲王能看得上那个混账,是他走了狗屎运,平日里太忙碌,根本没有时间管他,奈何内子太过宠溺他,才养成了那小子顽劣个性。”
方湛儒笑道:“太尉自然是日理万机为国为民,但也不能责怪令正宠溺儿子嘛,连夫人前些日子还与内子聚会,商量着给孩子们张罗对象呢。”
连句一听这个就脸色不悦,冷哼一声,道:“不好好管教孩子就算了,整日搞些乱七八糟的名堂。”
方湛儒叹道:“唉,谁让我家那丫头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连句又朝杨玉道:“玉亲王可有什么良策,能让犬子改邪归正?”
杨玉道:“太尉真想听?”
连句忙道:“当然,玉亲王真有办法?”
杨玉沉吟道:“只怕太尉不敢也不愿。”
连句疑惑道:“亲王但说无妨。”
杨玉道:“神武堂。”
连句一脸震惊,道:“玉亲王可是认真的?”
方湛儒也难以置信道:“殿下开玩笑吧?”
杨玉目不斜视道:“我何时和你们开过玩笑?”
连句沉思良久,此事由不得他不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