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就这样轻易将元夕萝放走,一来无法向元誉言交代,二来会让元夕萝身后的人生疑,三来他担心元夕萝的安危。
“那就一决高下吧”,元夕萝冷声道。
杨祁尚未想出两全之策,元夕萝已经向他攻了过来,他无心对战,只敷衍防守,还得小心不敢伤到她。
剑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剑鸣,两人看似过招,实则谁也不想真的动手,所以剑招都相对柔和,更像是在切磋。
可是很快元夕萝就有些着急了,她不想再与杨祁浪费时间,攻势凌厉了些,杨祁有心放水,渐渐落了下风。
元夕萝急于打伤杨祁脱身,在他身上留了几道口子,先后攻他小腿腰腹,皆被杨祁灵活躲过,又旋身去刺他的肩头,杨祁横剑去挡,元夕萝当即偏了些位置,剑尖向着他心口而去。
杨祁心念一动,剑锋擦着元夕萝的剑偏了几分,没有挡住。
元夕萝的剑顺利刺入皮肉,他心中一松,正打算弃剑倒地,胸口的剑却继续向前,从后背穿出。
杨祁胸口传来剧痛,浑身脱力,无法呼吸。
对面的元夕萝错愕的看着他,面上惨无人色,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杨祁双腿一软,直直的往后倒,长剑脱出,又是一阵剧痛,眼皮不受控制的就要阖上。
元夕萝的剑“叮咚”落地,上面沾满了杨祁的血,她站在那里,踉跄着退了几步,身后的侍卫将她扶住,一股脑儿的朝着陛下寝宫的方向而去。
杨祁身后脚步纷杂,有人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叫:“小侯爷,小侯爷,小侯爷……”。
杨祁死了,帝位之争中死在了元夕萝的剑下。
他的尸身被埋,化作魂魄,因心有怨气而不灭不散,后入姽婳幻鼎,重新为人。
杨祁笑看着公仪茗砚:“没想到吧,我曾经因为怨气深重差点变成厉鬼,入了姽婳幻鼎后却一直不敢回来,我心中有愧,对宁王,对父亲,也对自己,死的真是不甘心”。
公仪茗砚对他突然的死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那你这次怎么突然愿意回来了,你若想躲,可以一直躲在姽婳幻鼎中,直至寿数耗尽”。
杨祁朝着冷宫外走去,边走边说道:“阿萝大权在握,阿正成了九五至尊,我也算没有辜负慧嫔娘娘所托,今日来给她个交代,另外我猜测花钱买阿萝性命的人是我父亲,以他的性子能做出这种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公仪茗砚和杨祁借着姽婳幻鼎的力量隐身前往长乐宫,那是元夕萝如今的居所。
元夕萝身着华贵繁复的宫装侧卧在小榻上,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下首有人跪在那里,面朝地板一字一句的禀告着:“公主,杨国候上次派来刺杀的人已经斩杀,这次的也全部抓捕,杨国候在狱中已经画押认罪,请公主明示该如何处置”。
元夕萝红唇微张,声音清润,却颇有威严:“杨国候派人刺杀过本宫多少次了”。
下面那人小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回公主,带上这次,总共六次了,且每次都供认不讳,从不否认,公主也都放过他了”。
“唉”,元夕萝叹息道:“那真是够死好多次了”。
那人头更低了些,几乎贴在了地上:“公主,杨国候在供书上写了几个字”。
“什么字”,元夕萝漫不经心的问。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那人的声音有些抖。
元夕萝整个人愣怔住,她坐起身,咬紧牙关,恨恨道:“还是为了这件事,那就将他…那就…那就……”。
元夕萝想了半天,最后道:“那就先将他关着吧,关到老死狱中”。
公仪茗砚有些诧异的看向杨祁,没想到他的父亲竟为了他,一次次的刺杀元夕萝,而元夕萝也一次次的放过了他。
杨祁无奈的长叹道:“盟主,我得救父亲,我们先去见一个人吧”。
宁王府。
宁王元誉言,曾几何时,也是一位享誉皇城的经纬之才,现如今,却被自己的妹妹压的抬不起头来,而杨祁,曾经的杨国候独子,变成了刺客盟中见不得光的一名杀手,第八殇,那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小侯爷在世人眼中,已是黄土一抔,白骨一副。
透过窗隙去看元誉言,虽是神思疲惫,衣衫清减,眉宇间却仍坚韧凌厉,不过片刻,便见他眉心微蹙,沉声道:“阁下既已到来,何不现身相见”。
公仪茗砚推门而入,笑意盈盈道:“见过宁王殿下”。
元誉言奇怪的看着她:“你是何人”。
公仪茗砚自顾自上前,拿起他桌案上的文书:“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元誉言眸光一凝,公仪茗砚手上的是他刚写好为杨国候求情的折子。
“你究竟是何人”。
公仪茗砚看向门边,眼睫低垂,杨祁始终不愿面对故人,他只说要找元誉言救他父亲,却没说该怎么救,元誉言已经写好了折子,那她又该说些什么呢?
杨祁在一旁道:“这折子没用,阿萝不会听他的,她之前一再放过父亲,这次却没有,她一定是不耐烦了”。
公仪茗砚点点头,再次看向元誉言:“你这折子怕是没什么用,你可知永昌公主这次为何将杨国候治罪,听闻她之前被刺杀几次都没有计较”。
元誉言沉思片刻,犹豫再三才说道:“她大概是不耐烦了吧”。
他说的话与杨祁一模一样,公仪茗砚放下折子走到他身前:“那我们该如何营救”。
元誉言撇了她一眼走回桌案前:“我不管你是谁,但若想救杨国候,很难”。
照元誉言所说,这些年因为杨祁,杨国候对元夕萝怨恨良多,不仅屡次上书弹劾,列数她的罪名,到处奔走,拉拢人与她对抗,与她提拔上来的官员不合,常起冲突,刺杀更是家常便饭。
元夕萝忍耐了这么多年,这次突然发难,恐怕没那么容易放过杨国候。
元誉言道:“我写折子也没抱什么希望,她如今性子越发难以揣摩,要是阿祁还在就好了”。
一旁隐身的杨祁轻笑了两声。
元誉言拿起桌案一角的酒壶,喃喃自语般说道:“真想和他再喝一场酒”。
公仪茗砚看了一眼杨祁,突然问道:“宁王殿下没有责怪过他吗?”。